杨森
【张鸣重说晚清民国】 乱局下的赌徒们：晚清的政客和民国的军头（十四） 杨森治川 作者：张鸣 朗读：澜天 杨森气粗，因为人家打着现代化的旗号。有了这个旗号，干什么缺德事儿，都理直气壮。现代化，也抹不掉一切罪过。 民国时代，各地军头除了少数绿林出身的以外，大多是军校毕业。其中，大抵分土鳖和海龟两派。海龟除了极个别美国和欧洲回来的，多数出身于日本士官学校。而土鳖则五花八门，从北洋各个学堂到各省的讲武堂。这其中，有些省份还设立过军官速成学堂，这样的军校毕业生，属于土鳖中的土鳖，档次最低。而我们说的杨森，就出身于四川军官速成学堂。 好汉不怕出身低。土鳖杨森高大威猛，性格刚毅，从小排长混起，一路磕磕绊绊混成一方人物。1924年春，依靠执掌北京政权的直系军阀吴佩孚的支持，杨森跟同为速成系的同学刘湘合作，打败了原属国民党系的熊克武，占据了成都，成了四川督理（直系把督军改成了督理）。此前，成都已经几易其主，尹昌衡、刘存厚、熊克武，其间还有过云南人当家的日子。不管哪个当家，个个都跟成都人客客气气，相安无事。换督军，无非城头变换旗帜而已。但是，杨森不一样，他要有一番大作为，要在四川建他自己的百年基业，用他的话来说，他就是当年风头最劲的吴佩孚在四川的翻版，川中的吴子玉（吴佩孚的字）。 别看是土鳖中的土鳖，杨森思想却很趋新，立志要在成都搞现代化建设，修马路，建体育场，引入篮球、棒球。而且移风易俗，彻底革新成都人的精神面貌。一时间，到处都张贴着杨森的语录："杨森说，不许缠足！""杨森说，要讲究卫生！""杨森说，不许留长指甲！"各个街口，派了军人组成的纠察队，发现穿长衫的人，一把拉住，当场把长衫剪短，说是节约布料。奇怪的是，倒是没有人拉人剪长指甲。 当年的成都，街道都很逼仄，但商业和生活气息特浓，到处都是商铺，各种小吃店、茶馆、浴室，随处可见。人们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摆龙门阵，打麻将，吃东西。可是杨森一声令下："拆！"大兵开到，嘁里咔啦，房倒屋塌。拆迁补偿？一文钱没有。大户人家还好，拆掉了房屋店铺，还可以找别的房子住，但寒门小户，就是家破人亡。这样的市政建设，古今中外都罕见。一时间怨声载道，民怨沸腾。以骆成骧（四川第一个状元）、赵藩（曾经的四川布政使，武侯祠那幅著名的楹联的作者）为首的成都五老七贤，为民请愿，却碰了一鼻子灰，杨森还放出话来，要拿五老七贤的人头来推行他的新政。这五老七贤，是四川文人的翘楚，一等一的大绅士，从来治川者都对他们十分礼敬。但是杨森气粗，因为人家打着现代化的旗号，有了这个旗号，干什么缺德事儿，都理直气壮。 但是，在那个时代，想让人不说话，有点难。杨森修马路，建体育馆，拆迁不出钱，但修路建房子，总得要钱，加上自己的手下那么多兵要养，辖区内尤其是成都民众的负担，自然就重了许多。成都没有下水道，排泄物全靠农民进城运走，这是南方城市的惯例。杨森上台，下令征收粪捐，按担收取。其他的苛捐杂税，可见一斑。有人贴出揭帖（小字报），上联道：自古未闻粪有税，下联曰：于今只有屁无捐。揭帖传到杨森耳朵里，其大怒，下令追查。偌大的成都，他老兄又没有党团组织，也没有街道居委会，哪儿查去？ 你还别说，杨森顶着民怨的压力，硬是把马路修出模样了。没想到，又有帖子出来了，上联是：马路已捶成，问督理，何时才滚？下联是：民房将拆尽，愿将军，早日开车。从字面上讲，没毛病，但人们一见便知，这是要杨森滚蛋。 杨森依旧生气，依旧没有抓到揭帖的作者，这边却起了战火。1925年，杨森的靠山吴佩孚在直奉大战中失败下野。这边民怨沸腾的他，也在四川军阀的混战中一败涂地，差点输掉了裤子。好在胳膊上刺了一个"森"字，对他表示效忠的部下，居然都倒戈了。杨督理，真的滚了，不过不是用车，而是用腿逃出四川的。后来，杨森虽有短暂的复兴，但总的说来，是越混越差，在川中，只是一个小角色了。杨森在成都建的马路，到民国结束，一直都在，属于成都最宽最豪华的马路。但是，这条马路背后的血泪，却让人没法饶恕那个好大喜功的杨督理。现代化，也抹不掉一切罪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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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18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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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19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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