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雾桥

[【长篇小说】] 梅岭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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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2 01:2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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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尧将店铺卖给柳外员,赚了三千黄金。他给梅无隐的铁矿抹了尾款,梅无隐用着朝廷的银两,也就心照不宣地笑纳了这笔折扣。

  最忙碌的还是巫素心。她决定医馆以柳字号命名,柳月亭闻之大喜,立即找来大批名匠,许诺最晚不过月余医馆就能顺利开业,巫素心自然要在开工之前过去细细打点。

  店铺装修的日子过半,巫素心这才得些空闲。她让人在梅府自己院中的凉亭边立起一座人形木桩,每日晨起,卿洛来给她送新烧的豆乳时,见她不是对着那木疙瘩劈掌踢腿,便是指戳针扎,不禁心思微动。


  这一天梅无隐下朝早了几个时辰,被卿洛又拉去陪着巫素心下棋。回屋后,故作生气:“我原知你贤惠,却不道你如此体贴我的小师姐,生怕她无聊,可着实只是苦了我,每天都得去被她笑话一回臭棋篓子。”

  卿洛低头一笑,扶着肚子,蹲下身为他打水洗脚。

  “这些事让下人做,你何必每次都亲力亲为。”梅无隐刚要制止,但他的大脚已被一双嫩柔如荑的小手握住,脚背顿时传来阵阵酥麻感。

  “洛儿身子虽沉,但心里却没一天不是想着爷的。”卿活抬头看他一眼,继续低头拂水,像自语道:“
洛儿知道,爷心里有小师姐呢。从前小师姐对爷多有照拂,如今,就让洛儿做爷的眼睛,去代替爷体察小师姐的悲喜,只要能让小师姐高兴了,爷便高兴了。爷高兴了,洛儿自然也就是高兴的。”

  "……嗯。"梅无隐心头一暖,拉起脚下那个如小猫般的女子,拥进怀里。

  西苑。

  凉弦正在铺被,嘴里不时小声嘟囔。

  柳依依被那声音叨扰得有点看不了画本,索性放下书,好笑地问:“臭丫头,念叨些什么,唐僧似的。”

  凉弦听到主子说话,赶紧过来跪下:“夫人,您可别怪奴婢多嘴。您难道就没发现,自从素心小姐来了之后,大人就再没来过我们西苑了。苑里的奴才们私下都在议论,说是东苑那个又得了宠,过两月如果再生下小公子,只怕夫人您……”

  “住嘴。凡是有关素心姑娘的闲话以后都不可再说。”柳依依收了笑脸,冷冷打断她。原本的平静心情被婢女的话搅乱成一池涟漪,她上床钻进暖被,伸手将梅无隐那只锦枕扔出帐外。

  原以为他能全心全意待自己。如今看来,那些床第之间的纵情与欢好,不过只是男人的一时兴起。他自以为将掌家权交给她,便是对她的宠爱,真是可笑,他莫不是忘了她柳依依自小就是在金砖上蹒跚学的步,又怎会把区区梅府几斤产业放在眼里。

  奴婢们的风言风语虽是可恶,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若卿洛一举得男,只怕自己在梅无隐心中的份量更轻。

  柳依依狠狠揉紧锦枕一角。

  不。她不认输。绝不。她已经错过一次心爱的男子,如今不能再输。况且,她与梅无隐是有官府备案的原配夫妻,她是这一府主母,她既能从卿洛手里争过他的宠爱,就能再争一回。

  想到此,柳依依“窣”地掀被而起,蹑手蹑脚闪到院外的水缸边,用冷水一遍遍浇透自己。

  第二日她如愿以偿发起高热,梅无隐前来探病,见巫素心在那里亲自照料,索性也就在东苑安置了,三个人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卿洛听闻消息,一时气到语梗。



  百里之外的凤凰山苍生府密室,萧亘也同样气愤填膺。

  儿子,又是儿子


  他费尽心思在天子脚下盘了座银楼做举事时的基地,竟被这逆子转手就卖了!

  不成器的东西!

  慕辰西递完消息,只管倚在案边饮茶。

  他动作优雅,周身散发的气场平怡无害。然而萧亘十分清楚,这个墨绿长袍之下的年轻男人,心计之深,绝不在他之下。

  “令公子一而再再而三扰乱我们的计划,王爷,这算不算您管教不严哪。”他口气戏谑,声音却极其冰凉。

  “尧儿此举定有他的道理。”萧亘内心虽怒火滔天,但也绝不允许外人借此攻击他的儿子。他的儿子,身上流的可是尊贵的皇室之血,即便如今流落在外,也绝不是弹丸小国的王臣小将能随意评论的。

  慕辰西呵呵冷笑,起身拱手欲辞。

  萧亘终年习武耳聪目明,慕辰西刚刚那两声冷笑在他听来格外刺耳。他口气不善地拦住慕辰西,质问道:“眼看举事的日期将近,不知小王爷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他暗地已纠集有数万门众之多。慕辰西的军队一举得胜最好,日后他萧亘手里这些门徒便能成为一支庞大且可靠的帝王亲旅。

  若是库里兵败嘛,那这场战事最好把慕辰西的精兵打光。
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他手握重兵,待以自己兵力夺回大宝,再反首讨伐蛮夷,也少些阻碍。

  哼。一声轻哼,慕辰西仿佛感知他心里的盘算,以更加嘲讽的语气反诘道:“王爷问我在忙什么?自然是在忙着联系一些有用的能人异士,在关键时刻四两拨千斤,以最小的代价,为我们谋取最大的利益啊。”

  这么阴阳的语气,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这个狡猾的库里小王爷不仅完全了解自己的算盘,而且还不准备公开自己的行动。


  两人心怀鬼胎各自谋划。只是那起事的日子,却从未变过。

  五月二十,龙分五道,届时,鹿死谁手,
各凭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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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2 01:2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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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素心的店铺如期开张。店铺不远处的街角,有户人家院中种了忍冬,黄昏时分微风一吹,探过墙头的花枝在阳光下颤栗着,像极小姑娘翻墙时金丝银线绲边的绿色裙角。

  医馆内,一楼的铜铃“铛铛”响了两声。巫素心在楼上听了,头也不抬冲楼下吩咐:“先打盆水来。”

  她左手搓着蜜丸,右手点着药方查验。冷不防,一道身影严严堵住她案前的光线。

  她仰首看了眼:“原来是你。”四下望了望,问:“我新雇的那些学徒呢?”

  萧尧没理她,只将手中的茶盅放在案上,往她手边推了推。

  巫素心疑惑地掀开杯盖,只见碧绿的茶液上浮着几朵小小的忍冬花苞,茶色清爽透亮。她道了声谢,捧起茶盏啜了口,便收起蜜丸准备下楼去打水,却又被萧尧伸手拦住。

  又与他近身贴近,巫素心心里莫名升腾出几分火气。嘴里不好明说,只用眼瞪他。

  萧尧却不管她怎么想,懒洋洋地坐在案边,抬腿,脚尖指指盆架。

  巫素心走过去,发现架上的已备好热水,她常用的帕子浸在盆内。

  “我将你的伙计打发散班了……快洗。”见她半晌不动,萧尧淡淡开口。

  巫素心扶着盆架,拧眉道:“有劳费心。天色不早,我也该闭馆了,萧公子请回吧。还有,我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些病人,萧公子身子‘嬴弱’,日后尽可少来,当心传染上病气。”

  最后两个字她咬得极重,生怕对方听不出她言外之意。

  但萧尧仿佛根本听不懂似的,顺着她的话,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多谢。我竟不知,原来姑娘如此关心在下这副身子。”说完,也不等巫素心分辩,转身下了楼。

  巫素心气得两颊飞红,跑到窗边的帘幔后,看着他的身影向内宅慢慢走远,才小声唾了声:“呸。谁在乎了?要不是……”

  想起孤男寡女共处破庙那些时日,她心里还是有些慌乱。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她藏在破庙里那么久,但她隐约感觉他并没有加害她的意思。而且,现在她手里不还捏住了他的一个秘密,她完全不必害怕,以后这厮若再敢对她言语放肆,干脆就撕破脸,大家闹开拉倒。

  打定主意,她下楼拴了门,正欲上楼休息,却又听到楼下传来叩门声。

  一个男子立在门外。暮光随着大门的打开陡然挤入店内,地上的青砖顿时有了一顿柔软的金色。那人的五官在黄昏的光晕中不甚分明,只一袭白衣随风上下轻扬。

  “信儿!”可巫素心却一眼就认出来人,惊喜地轻唤出声。她幼时便长年饮用巫千越为她特配的清脉饮,所以五感异于常人。“听无隐说你出去寻我了?依我看,你寻我是假,借机偷跑出去自己闲逛才是真。不然,怎么我都回来这些时日了,你才回?”她故意皱起鼻头,一副生气的表情。

  安沉信唇角含笑,任由她一边报怨一边将自己拉进店内。他如烟般的墨眸在她脸上梭巡了两回,才嗡声问道:“巫姐姐,这段日子你……可还好?”

  巫素心闻言下意识地摸摸脸颊:“怎么,我瞧着像不好的样子么?”赶紧向抽屉中取了支梨木手镜照了照:“这几日忙得没有练功,反倒像是胖了些呢。”

  她举起手镜时,衣袖滑落,一粒红色守宫砂在瓷玉般的腕臂上艳丽得如同梅花残瓣。安沉信瞳孔一紧,原本眼底暗涌的一缕几乎难以抑制的痛意在瞥见那点殷红后,瞬忽变得平缓,继而无比柔和。

  他略微尴尬地咳了两声,别过脸,状似无意道:“你原先比我病时还瘦,如今长些肉才好。便再胖些,也都使得。”

  巫素心伸手戳了戳他脑门:“少打趣我,还是先老实交待,这些天,你都去哪游山玩水了?若有好的景致,下回要带上我一起耍耍。”

  安沉信闻言直摇头:“游山玩水?小师姐失踪,连无隐师兄尚且知道四处打探你的消息,难不成我对小师姐的心,连他都不如?”

  他抬眸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像是伤了心。巫素心底一慌,赶紧解释:“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自然知道小师姐不是这个意思。”安沉信正色道:"可我想知道,到底是谁胆敢对梅岭巫氏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毒手。你也别再拿出你对无隐师兄的那套说辞,我可没他那么蠢。“

  “这……”巫素心扶额。那件事怎么就绕不过去了呢。她想现编个借口把这问题应付过去,一时间又找不到由头,索性拉下脸先发制人:“既然我说的那些你并不信,那我还能说什么?你只看我如今好好的在你面前,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况且,那伙贼人只是困了我些时日便把我放了,什么线索也没留下,我便是有心想告诉你们些什么,也实在是毫不知情的。”

  这番话她倒是没撒谎。她虽已识破萧尧就是掳走她的黑衣人,但同时她也能肯定他不属于之前绑她的那一伙。她清楚地记得,他和她并肩作战时曾为了保护她生生挨了一刀,差点失去性命。可他到底为什么又要囚禁自己呢?还有,他隐藏自己离镜门门主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她自己都毫无头绪,更没办法向旁人解释。

  见她不肯多说,梅无隐柔声道:“罢了,我只是随口一问,小师姐不必苦恼。我寻你多日未果,刚回梅府就听无隐师兄说你在这里开了医馆,便赶过瞧瞧你。另外,我还有一件事相告。”

  “什么?”巫素心抬头看他。自从第一次出山,她便接二连三身处险境之中,但愿这次不会又是什么坏消息。

  安沉信神情严峻:“族中长老争势,家父来信,命我回去共同应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巫素心稍稍放松了点心情,转而又叹了口气:“信儿,天下之势,浩浩汤汤,你随势而为便好。事毕,是留在家中,还是回到梅岭,皆随你所愿。”

  “谨遵小师姐教诲。”安沉信伸出手,有一种牢牢抓紧女子肩头的冲动,到底又忍住了,假意掸了掸她肩上的浮尘:“巫姐姐,倘若……权贵功利能解你族人于困局,你是争也不争?”

  “巫氏自古一脉相承,哪来的族人相争。”对面女子淡然一笑。除过母亲,她最亲厚的人便只是同门兄弟姐妹。血脉上最亲近的父亲,也早就在她周岁时仙逝,她脑海中既没有父亲的记忆,也没有家族的概念,有的只是对巫氏血脉悯世医人的使命。如今面对这突然提出的问题,她缓缓说道:“权贵功利于我,如剑之双刃。极权之上,持心正义,自是天清地裕物阜民丰;裹之私邪,必将生灵涂炭蠹国殃民。所以,争与不争,当看世势所需。然而——即使寻常百性,若为一己霍淫而置公义不顾,折人福慧损人利益,似这般身性低劣之徒,纵能存活于天地,也必将为世间清流所不耻,终难善终。”

  安沉信只觉心陡地一沉,但这回答也是意料之中。他不死心,又问:“那若时局纷乱,难以正邪分阵呢?”

  “民心所望者,即是正义。”巫素心定定地看着他:“信儿,你并不是那营营汲汲之辈,又何必为此困扰?”

  “巫姐姐,倘若权势能平一方战乱,救举目苍生,是争,或是不争?”他继续追问。

  “我只是一介医女,以吾之血,解苍生之病莠,原本便是义不容辞。”女子语气依旧淡泊:“若身为能人将士,手握权势便能救百姓危苦,那我也不妨一争。”

  她表情纯真无邪,仿佛在谈一件遥不可及的话题,但安沉信此刻只觉通体冰寒。他咀嚼着她言语中透露出的那份决然,沉默半晌,缓声应道:“好。那就,不妨一争。”

  俩人刚刚重逢又将面临分别,巫素心原想留他几日,但安沉信只说了句“早去早归”,连飧食也拒了,直说要走。巫素心无奈,只得送他到路口,租了马车,嘱托马夫路上仔细些,又对他说:“你身子虽已调养好了,心脉渐稳,却也马虎不得。母亲教你的内功心法每日还得多练几遍,不得惫怠。另外,族中之事无非利势场,你尽力周旋便是,不值当劳费心血。”

  她始终把他当个幼弟般疼爱有加。他安静聆听,点头低声道别:“巫姐姐,珍重。”

  马夫一甩长鞭,马蹄奔腾。安沉信坐在被飞尘淹没的车厢里,看着窗帘缝隙中那个熟悉的女子身影渐渐模糊,五指慢慢紧握。

  方才两人的对话,他每句都清晰记得。未来时势风云变幻,以她心性,看来断然不会袖手旁观。而他只有紧紧握住权利之杖,才有能力保他想保之人。

  巫姐姐。他带着几分自嘲,轻轻喊了声……这个称谓他很不喜欢,从一开始就,很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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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2 01:2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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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正宫门前。

  丑时刚过,一弯弦月细眉般倒挂在深蓝色天空,月辉清冷,竟使得这个春夜也生出几分寒气。

  苍穹下,官员们黑压压地聚集在宫门口。三通鼓响,左右两扇掖门吱呀大开。又三声钟鸣,武官在左文官在右自动列为两队,浩浩荡荡依品阶分门而入,一路闻鞭鸣礼乐,三拜九叩,过了小半时辰,才正式入殿奏事。

  接连数月没有外交使臣访京,朔帝先处理完上表奏折,最后提问戍关要务。太监呈上木匣,朔帝揭了封条,里面都是些有关地方税收官员调任或民间法案参本,并无巡关战要回折。

  无本即是太平。

  “极好。”朔帝放下奏本,眉间习惯性微蹙,唇角含笑。诺大宫殿内,此刻落针可闻。百官垂首跽坐,只有朔帝手指指盖在案上毫无节奏的敲击声。嘭,嘭嘭,一声声,倒比塞外战鼓更令人心惊。

  “朕自二十三岁登基,今已四十有二矣。”朔帝张口,声音略显嘶哑。他目光在殿内巡逡,越过一张张或紧张或坦然的脸,最后眼神停留在殿柱,像想起什么,神情黯淡:“这十九年来,朕与众卿一般,每日不到丑时晨起,日理朝政,夜批奏折,每晚必熬到子夜方能就寝,夜夜如是,从不敢有丝毫懈怠。”

  “圣上勤政为民,乃社稷之幸,百姓之福,更是吾等之楷模。”众人拱手揖礼,高唱声在大殿内山呼海啸。

  朔帝仿佛没有听见,只自顾自继续说道:“朕今日醒来,见太白星极亮,便又生出一种错觉,以为我大越国祚如那日月星河,万象昌隆,光灿永固。只要朕与众爱卿上下齐心,**之内,谁不仰我大越为尊,周壤尔尔,不过泥丸小子,微不足道。”

  殿内原本轻快的气氛顿时凝固。座下皆为正二品以上官员,个个生得七窍玲珑心,听出朔帝话里话里有话,纷纷离座跪地顿首:“臣等惭愧……”

  “惭愧?”朔帝收回视线,眉眼间尽显嘲讽:“你们的确是该惭愧!”一挥手,将太监呈上的夔龙漆觞用力掷出。

  滚烫的茶汤泼向左前方,雨点般落在距离最近的大司马后背。大司马咬紧牙,仍旧保持俯身跪拜的姿势,半声也不敢喊痛,只尽力把上半身压得更低,几乎要贴在地面上。

  “圣上息怒!”众人见状,也纷纷压低身子,口中齐声道。

  天子之怒如雷霆之势,触而即发,生死贵贱,皆在帝王转念之间,谁能不惧。

  朔帝站起身,踱步到百官中间。他低头看着脚下这群朝夕共事口口声声忠心可表的臣子,徘徊怅而,面冷如霜。

  “我大越世居**之中心,享百国朝供几千年,你们以为仰仗的是什么?是我大越八千万公顷粮食耕地,是我牧场五千万牛羊,还是老祖宗的荫恩佑泽?”他努力抑制胸口不断翻涌的郁气,厉声道:“都不是!我大越之强盛,仗的是兵强马壮!仗的是律法严明!仗的是百姓归心!仗的是军臣一体军威四海无人敢犯!”

  他喘着粗气回到榻上坐下,太监早已收拾好地面污渍,重新奉上新茶,他呷了口,窒燥的喉头略有缓解,不由舒口气,接着说:“自朕即位以来,你们朝朝太平日日安顺,每日奏折除了讴功颂德,便只是些插科打诨的薄物细故,哪座山头石壁长了棵歪脖子树,谁家的老妪长出新牙,还有哪家酒楼厨子单手能提两桶泔水……这,就是你们为朕监听监坐的天下!那西南孟国掳我三百多百姓转卖他国为奴为婢你们只字不提,东南高芒国本月两次越我海域拉网偷渔你们只字不提,还有东北的克罗时刻在对我大越虎视耽耽……更有甚者!西北方的库里国!近千精兵早已潜伏于我大越边境不足百里,最可怕的是,他们还有近万后驱部队在向我大越日夜逼近!”

  “这些,你们、你们统统不提!”朔帝越说越气,忍不住咳嗽起来。

  众人被骂得战战兢兢不敢抬头:“臣等有罪,臣等罪该万死!”

  朔帝捂着胸口,紧盯他们:“你们打量朕年岁渐高,打量朕昏聩颟顸?朕今日便告诉你们!”他猛地伸手直指上天:“朕乃天子!这天,便是朕之法网!这风,便是朕之耳目!这天下之事,事无巨细,休想蒙朕双眼、蔽朕心智!你们食君之䘵,却不忠君之事,上对不起天子,下对不起黎民,你们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他胸膛剧烈起伏,呼吸间带着呼哧呼哧的杂音。身为太医令的梅无隐闻声不对,赶紧跪步上前侍侯,还未搭脉,朔帝突然“噗”地一口鲜血喷出,整个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歪倒在他身上。

  “圣上!”众官员与两旁内侍侍女见状无不大惊失色,口中惊呼着,膝下踌躇着,整个殿内一时间人头攒动。

  正乱作一团,梅无隐不疾不徐的声音适时响起:“众大人稍安勿躁,圣上只是急火攻心引起的应激反应,用些汤药便可使圣体无恙。”

  朔帝闻言闭上眼睛,微微颌了颌首。

  “圣上保重龙体,切勿动怒。”梅无隐在他身侧低声劝了句,手指沉稳准确地按上腕搏,不过几个呼吸间他心下就有定论,但他什么也没说,跪退到一旁很快写了张药方,吩咐侍女去按方急火煎碗黄连解毒汤来。

  方子很简单,只有四味药,入口极苦,梅无隐令人用米汤作了药引。朔帝喝下去不到小半柱香功夫,便觉心口的沉闷感松解大半,整个人顿感轻快不少。

  文武百官默默跪等,大殿重新恢复安静。鲜红的血渍还明晃晃地渗印在龙袍前襟,这鲜红的血印,使每个人心里闪过无数念头,他们彼此偷偷交换眼神,谁都不敢率先开口。

  此等情形,即使他们上呈罪己书,恐怕也难以消除天子的失望与愤懑。更何况,眼下还有个更严峻的问题需要仔细思量。

  朔帝处事公正治国勤恳,当之无愧是一代明君。但眼看他盛年已过,宫中皇嗣依旧单薄。几位小皇子接连薨世,如今大越国仅仅只有一位外嫁的公主。待朔帝百年,难道央央大越的国玺就要交到外族手中不成?

  回看历史,哪次江山易主不是伴随着血流成河。地龙翻身能荼毒生灵千百里,而政变则如暴雨陨石,届时,大越境内任何郡县任何子民,都将毫无差别受到冲击摧残,那将是一场比天灾更为可怕的人祸。

  他们作为朝廷机枢,自然要为天子尽忠心,为百姓避祸端,只是……朝中一日无太子,社稷一日不稳。就拿此次事件来说,大越若有太子当朝,边关战报又岂有机会被某些逆臣贼子瞒压不报?

  想到把朔帝气到吐血,文吏们不约而同满脸愤恨盯向武官。他们文吏负责的是国家司法历学民生水利,他们上奏百姓日常原也没什么大错,今日气得龙体受损的真正祸首,正是对面这些蛮野武夫!好大的狗胆,仗着东宫无主,竟敢粉饰太平蒙混圣听!他们想干什么?难道,是有人要谋反?

  武官个个身材魁梧,国家国土安全及周边战略战策主要由他们负责。平日在朝堂,这帮人向来看不起弱不禁风的白面文吏,但很不幸今日武将中却出现了叛徒,且此人还有将边关消息全部封死的滔天权利……

  众人各自在脑仁中断案,所有推演都指向被滚茶泼湿的——大司马韩绍。

  安静。又是死一般的安静。

  朔帝冷笑,他的耐心全部耗完。该给的机会他给了,该死的,也该好好去死了。

  “苍……”青铜剑出鞘,发出叹息般的长吟。韩绍的余光扫到正前方划过几道残影,紧接着整个世界就在自己眼前天旋地转起来。伴随着旋转翻滚,还有肉球落地的扑扑闷响。他努力睁大双眼,不远处,自己那具失去头颅的身体向前重重倒下,在地面抽搐了几下,浓腥的血水如涌泉般从断颈处汩汩而出,喷溅得四处皆是。

  他把眼珠用力转向上方。这个男人,他居然在朝廷之外还秘密设立了情报机构!不然,又怎会对自己处心积虑封锁的边境时势了若指掌?

  韩绍不甘心地永远闭上了那双混浊的眼睛。

  三公之首被天子削首在大殿之上,这消息将很快传遍大街小巷。

  朔帝冷哼,扔掉血剑,面无表情地看着剩余众人:“韩太尉身为朝之重臣,不思为国效力,勾结外邦意图谋反,现被朕亲自斩杀肃清。现在,众爱卿可还有什么要说,有什么要问?”

  “一切动乱皆因东宫未立太子,才使贼子生出祸心。还请圣上早日诞下公子,诏告四海!”一言官上前叩拜进谏。

  “请圣上早日诞下公子!”百官附应。

  梅无隐垂首危坐,他面上静水无波,但此刻他的心跳变得和之前发病时的朔帝般同等急促。

  剧情已经发展到这儿了。经历过寻人、涉险、破局等支线,现在他的核心任务终于开始。在柳依依娘家的帮助下,他已经解决好战备物资,做到了资源控制的轻松起步,接下来便是要打场立威之战。待他平定西北凯旋而归,到时,他身为皇室唯一男性后代,自然而然就会顺理成章成为王座继承人。

  他并不是十分贪恋这皇权。论高门显贵,现实中,他的确无法与游戏中这身份相媲美。但要论起自由舒适,现实中的衣食住行哪样不吊打这游戏里的生存环境。

  他只是想回去。他迫切地想完成游戏回到自己的世界。但他心中对这个虚拟游戏也有些不舍,比如怀着他骨肉的卿洛,比如为他前程尽力铺路的柳依依,还有那个解救他于无数次困境中的小师姐……

  有时他也偷偷想过,如果游戏无法修复,要他永远留在这个系统中,也不是……不能接受。只不过,这只能做为备选项。毕竟,对这个已经紊乱的游戏人物和剧情,他心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他既不敢尝试改变故事走向,也不敢轻易改变原先的个人人设,生怕一个不小心会造成游戏内核的严重瘫痪,到时,不仅这里的一切瞬间如泡影般湮灭,他的妻,他的妾,他的同门,他那还未正式相认的父皇母妃——甚至很有可能在真实世界里,他的肉体也随之死亡。

  因此种种,他始终没有归属感,整日畏首畏尾,不敢依着本性而活。在后果未明之前,他只能先小心翼翼顺着剧情走下去。

  大殿内,臣子们仍在不停拜叩圣恩,口口声声求赐大越公子。

  朔帝垂眼,任由臣子们满地跪着。直到他们喊得口干舌燥,跪得双膝肿胀摇摇欲坠,才睁开眼,高声道:“谁——说——我大越没有公子!?”




点评

这章字最多,表扬自己一下,哈哈  发表于 2024-12-29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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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12 01:23 | 显示全部楼层
44


  后宫近几年从未听说哪位夫人有孕,怎么突然间爆出位“公子”?

  “诸位爱卿可曾记得,傅昭仪诞下的那个死胎?”而对群臣的窃窃私语,朔帝毫无卖关子的兴趣,语气低缓地直接宣布 :“他,没,死。”

  “什么,七皇子居然没死??”“苍天庇佑,苍天庇佑!”“臣等奏请接回公子,早立东宫!”众人忍不住起身欢庆,浑然不顾地面尚未干涸的斑驳血渍。

  朔帝抬手压声:“十八年前,前皇后几次残害皇室子嗣祸乱后宫,傅昭仪不得已,将七皇子送出了宫外。如今,他也的确是该接回来了,只不过……”朔帝目光意味深长地扫了梅无隐一眼,继续说:“朕精心布署多年,安内攘外,势必还是先要——攻打库里!”

  梅无隐垂眉不语。

  朔帝挥袖而起,其声烈烈:“……朕今日,着封太府梅无隐为镇西大将军,车骑将军陆安、卫将军魏虎为副将,着兵部尚书尉迟光于半月内调集十万兵马,着大司农李茂调配三十万石粮草,谷雨之前集结出发,代朕出征!”

  被点到名的几位大人郑重出列,跪叩领旨。余者目光烁烁,心思万千。

  按常理,十万精兵部队这等大规模战事,即使没有了大司马领帅三军,也该顺延至大将军,怎么会轮到一个小小的九卿太府梅无隐?更何况,还是一个从太医令调上来的官职,这人到底是什么通天的手段,居然能在短期内攀爬到如此高位?联想到圣上刚刚斩杀了大司马,如今大将军又被冷落,圣上重用新人,难不成,这朝中的细作不止一个?

  此时此刻,身为大将军的李幽心里连连叫苦。他父亲李邑当年官拜延尉,掌举国司法,有从龙之功却从不骄纵淫横,直至暮年退而致仕,都以清廉治家。他自小热爱武艺,十五岁披就挂上阵杀敌立下战功,十七岁又跟随大司马韩绍练兵法习战术,二十岁时便能代替父亲撑起门楣。本是锦绣之途,今日韩绍却以判国的罪名被斩朝堂之上,他这个曾经的弟子难免会受到牵连。

  被剥夺出征资格尚且事小,可被满朝文武质疑清白,那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臣,臣……”李幽满脸涨得通红,想奏本自证清白,又觉多余,可若不证,又极不甘心,当下踌躇不前,郁郁难言。

  梅无隐见状,心窍微动,上前请奏:“臣斗胆举荐李大将军为此次征西右将,臣为左将,与李大将军并肩迎敌,望圣上恩准。”

  李幽闻言,投去感激一瞥。

  但朔帝以不容置喙的语气断然回绝:“李大将军朕另有安排,众卿不必再奏,散朝。”

  天子心思深如沟壑,众人不敢更多置喙,稽首退去。

  梅无隐也正要回府,却被急匆匆追过来的寺人唤住:“大将军留步!傅昭仪请大人去云舒宫一叙。”

  梅无隐点头。此时诏见,无非是强调战事紧要,再添些母子间的嘘寒问暖。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傅昭仪与他闲话了几句,拿出十数棜案麟趾金,并有几匣珠钗首饰。梅无隐推说不要,她便笑吟吟地劝道:“我知你心性高。今日你父皇虽仍未亲口认下你,却也在百官面前摆出了你的身份。这朝中兹是长了眼的,谁能不知你在你父皇心中的分量。只待你凯旋归来,一切自然尘埃落定。如今,你身上还须多备些钱财,战绩不仅是攻城掠地,还得要懂得收买人心,届时,方能显出我儿贤名。”

  停了停,又说:“我原是不该插手你内宅之事。但是,这宫墙再高,也遮不住外面的消息。听说,你府中东院,还是那女倡住着?”

  “回禀母妃,她不是女倡。她是儿心属之人,名唤卿洛。”梅无隐顿感不快。

  “本宫自是知道她的名字。”傅昭仪口气也冷了几分,但很快软了几分:“她虽孕有子嗣,但既已有当家主母,还是不要偏宠偏信得好,若是落个‘乱妻妾位’之罪,难免影响日后……唉,我儿聪敏,如何不懂得这其中道理?”

  梅无隐眉心微拧。这个朝代“乱妻妾位”这条律令中有严禁,妾生之子,不得扶为嫡子。若有违令,有官爵者,轻则罢爵夺号,重则贬为庶人流放苦寒之地。

  也就是说,以卿洛目前的身份,他们的孩子即使是皇室长子,在高门显贵眼中,也并不比普通官宦人家的嫡公子哥儿高贵多少。

  “皇室血统,至尊至贵。”傅昭仪见他面现沉思,柔声道:“你如今贵为镇西大将军,而那卿洛,一个酒楼女乐出身,偏生矫情作怪,既不肯高嫁又不愿受娉,如今在你府中连个妾都不算,却坐享侧妻之尊荣,此事本就荒唐得让人不得其解,你若再糊涂下去,不仅寒了正妻的心,而且……”

  “那母妃要儿臣如何?”梅无隐低沉地打断她,一字一句问:“打杀了她,或是让儿臣亲自扼杀自己的孩儿?!”

  “本宫并无此意。”傅昭仪并未愠怒:“为娘要是想这么做,当日在你府上,早就了结了她,何必拖到此时?更何况,她腹中好歹也是我大越的皇室子孙。”

  “为娘”二字像是片云朵,柔软地托起梅无隐所有的焦躁狂暴,他冷静片刻,俯身拜道:“求母妃指点。”

  “我儿聪敏。”傅昭仪叹了一声,上前拉起他坐到自己身侧,说道:“在这女人如芥的后宫,看多了借腹上位的戏码,只可怜那些人早年间多多少少都被前皇后坏了身子,才使得为娘能稳居这昭仪之位。无隐,你可知,本宫靠的是什么?”

  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她并不想要答案。她只是把这个问题变成种子,落到梅无隐的心里,让他自己去生出根须,长出藤蔓。

  梅无隐心里嗤笑。不过就是取与舍、舍与得。后宫之中也就是这些俗套,不能以色事君,就只能靠家族势力或子荣母显了。傅昭仪的娘家连上朝的资历都没有,那她最大的倚靠也只能是他。现在或将来,她的尊荣都很有可能躺在他的付出或牺牲之上。因此,她与他之间归根结底,更像一种绑定着血缘关系的合作共赢。

  但是,这也没什么不好。他也是获利的一方。

  “无论如何,卿洛和她腹中的孩子都不能送走。”他回道。

  傅昭仪听着他干硬的回答,曲指搭了搭他的手背:“本宫相信你心里自然会有正确的考量,但你要记得,皇室谱牒绝不会接受一个无名无份的孩子,尤其还是太子的长子,那必须该是由正室所出的嫡子。”

  这番话已经说得透明见底。梅无隐退无可退,只能嗡声道谢:“儿臣谨遵母妃教诲。”

  “好,好。”傅昭仪笑眼弯弯地把首饰匣推过去:“本宫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去吧,回去好好陪陪依依。”

  梅无隐将金饼入了府中帐目,吩咐管家将几匣首饰送往映籣苑。管家问道:“主公,这些是全送去呢,还是留些给卿洛姑娘?”

  因为没有名分,府里的人不知如何称呼家主那位心尖宠,于是干脆唤她姑娘。

  梅无隐皱了皱眉。连宫里赏给柳依依的东西管家都想着要分给卿洛一点,他府里的下人平日里竟也是惯会揣度主子心思,由此看来,柳依依在府中下人的地位的确倒是要矮卿洛一头。他这府宅呀,与皇室的后宫竟也没甚区别。

  他伸手抱起那些匣子:“浑帐东西!不用你,我亲自送去。”

  管家完全没料到梅无隐会有这样的反应,赶紧跪地请罪。梅无隐也不教起身,只管抬脚就走。刚几步,想着若是卿洛知道难免要找他絮叨,便又叮嘱:“这赏赐不入库房,不消去回姑娘知道。”

  管家称是,心底忍不住轻哧。主公嘴里骂他,自己却不还是惧着姑娘?得亏是主公亲自送去,若教他送,日后姑娘要知道宫里这些好东西没留她些,将帐算在他身上,那他可实在担待不起。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凉弦来领月银,进来就见他在拂长袍上的灰尘,便笑道:“李管家,我刚刚见主公自个儿搬着些东西,这可是稀奇。想是主公心疼你平日里繁忙,都不舍得用你呢。”

  管家见来的是映籣院的头等侍婢,想着那些头饰左右也瞒不住她,便也回笑道:“主公哪是心疼我这老头,那是心疼咱们夫人!刚刚就是亲自给你们苑送东西,都是些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咧。”

  凉弦“呦”了声,故意提高声音说道:“李管家,你可是见过我们夫人的陪嫁,那样样可都是精打精的,如今你又说什么好东西,难不成,那是王母娘娘赐下的法器不成?”

  “你这丫头!”管家啐了她口,低声道:“小声点儿!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多嘴!”

  凉弦连声道是,领好月银,却不回映籣苑,转角溜进东苑。

  卿洛在苑中散步,见她来,扭头走进内室坐下。凉弦低头跟进去,侍侯她用茶。

  “我不是告诉过你,让你好生盯住那边动静吗?主公刚回府,你怎么这时候来我这里。”卿洛语气极是不满。

  “奴婢平日十分小心,不敢擅自来回姑娘。只是今天有件事,心里觉着蹊跷。”凉弦弯腰附耳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往常主公手里有些什么,哪次不是送到姑娘这里来?今天却亲自送去给那位……奴婢想着,这其中,怕是有什么玄妙,姑娘还须防范些。”

  卿洛闻言猛地抬眼:“竟有此事?”手指恶狠狠地掐断案上兰花的叶尖,停了停,又很快笑道:“想是主公许久未去陪夫人,带点小玩意儿过个场面,不值得失惊打怪的。”边笑,从妆箧内拈了对珍珠珥珰塞凉弦手里:“不过,今日这事,也难为你细心。”

  凉弦欢天喜地地叩头谢赏,卿活又继续说道:“对了,我这里还有件事,你若帮我办好了,我不仅会求主公把卖身契还了你,还会多给你十两金,这可够你去外地办个产业,让你全家富足地过上几辈子。”

  闻听此言,凉弦的手猛地松开,耳珰在地面滚了两圈。她白着脸不断顿地磕头:“奴婢平日里给姑娘递个消息还行,可若是要紧的差事,只怕奴婢粗手笨脚地会坏了姑娘的大事,还求姑娘另寻它人,饶了奴婢吧!”

  她颤抖着捡起地上的耳珰,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姑娘的赏赐实在贵重,奴婢不敢……”

  “你替我做的事还少?”头顶,原本温和的声音突然变得像凛冬的冰窖:“别忘了,上次,设计夫人的晚香……那还是你替我寻来的。”

  她说的风轻云淡,但凉弦浑身打了个哆嗦,已软软跌坐地面。

  “没出息的东西。”卿洛鄙咦地瞟着她,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扔到地下:“现在,你只需立即把这个藏去映籣苑。待时机成熟,你再在众人面前将它翻出来,也就这点小事罢了。”

  凉弦咬了咬唇,拾起纸包藏进怀中。



  还未转身,卿洛又补了句:“此事只准成功,不许失败。否则,你的家人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我可不敢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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