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 美人湖 (完结)
写在前面的话:看到小北嵌ID的游戏,想到这篇10年前的旧字。文中ID皆已取得当时网友的同意。全文大约7万字左右,喜欢短篇的朋友可以直接跳过。
故事其实十分可笑,文笔也十分稚嫩。但想起当年轻狂,就像在看一张张老相片。原网站早已灰飞烟灭,现把这篇翻出来重新挂起。中画,从此我又有了自己的相框。
全篇纯属无稽之谈。一次虚拟的穿越。一朵缺少逻辑的水花。
备注:文中带“儿”的ID名,均为男子网名所化。
一 水儿
睁开眼睛,天空碧蓝地跌入眼中。
旧时的天空到底不同,连缀着的几朵浮云都很素洁。我摸了摸头,确定没被龙卷风摔成四五分裂,这才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爬起来。
浮云依着浮云,青山挨着青山。除此以外,杳无人烟。
没人烟才是对的。穿越嘛。顾不得想太多,眼看太阳还在头顶,此时还不赶紧找活路,更待何时。
登上遥遥最后一个山头,终于俯视到山脚下依着一汪湖水,一大片低低矮矮的房子趴在密林从里,袅袅地升出几缕炊烟来。
通往山下的路崎岖不平。从山巅往下看的时候,只知山脚林深花浓,没想到滚下去竟像被树木裹在了林中,只余出一条路,座标似地引领着人的步子。
天空在头顶的树冠中越来越清亮,丛林尽头,一池湖水水晶般横在前方。
一个背影美人赫然出现在眼前。身披长长的月白色和式浴袍,纤腰一握,十指葱葱,正蜷曲着双腿斜坐在那湖边,背对着我梳理她那湿漉漉的漆黑长发。
只见她一手轻抚及腰的青丝,一手捏着小玉梳缓缓地梳着。一下一下,自上而下,从容专注。然后站起身来,将头轻轻一摆————一头如瀑的发丝被甩到了身后,将我痴望的那盈小蛮腰遮了个严严实实。
好嘛,我下意识就张嘴招呼:“嘿,姑娘~”
背影美人身子微微一颤--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待她转过身惊恐地望着我,几秒之内,轮到我的心跳骤停。
一双含波凝露,若忧不忧的眼;一弯染青含黛,似怨不怨的眉;一张樱花揉汁,半启不启的嘴……那是,那是一张冷若秋霜,素若梨花的脸;是一缕惊若脱兔,气若游丝的魂。
就在我瞳孔放大呆矗原地的工夫,美人提起了她的裙裾,长发飘飘地赤足逃了去——————竟慌得鞋也不要穿了。
我上前捡起那双小巧的绸缎绣鞋。月白的缎面上,浅灰的线沿边绣着精致的小花纹。
踝内侧的位置,还绣有两个篆字符纹。我饶有兴趣地仔细辩认了一回,确定那上面绣的是:水儿。
祸起
“水儿。”我回想她逃走那一瞬的惊恐眼神,不由笑了笑,将手中两只绣鞋仔细地理好,面对面叠放进背包的内袋里。
水面倒映出一个土头灰脸的影子,我知道那必定是我了。一路走一路爬,这副鬼样子,吓跑别人也是常理之中的事。
烦心归烦心,安全还是第一的。我检查好随身物品,在湖中掬水洗脸。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被一帮身披盔甲的黑衣人团团围抄。
“你们要干嘛!?”这是我能想到的第一句客气话。
“废话少说!你是哪国派来的细作?”一声娇咤在我耳边脆雷似的炸响。一个头发中分、盘着左倾的花苞发髻、明明五官妩媚动人表情却又极其凶悍的女子已“咣啷”一声--抽出了她腰间的佩剑,将剑尖直指我的咽喉。
平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我立马就被她骇住了,眼珠盯着剑尖盯成了斗鸡眼也没能把解围的主意想出来,一股细汗却已经不争气地从额角偷偷滑下。
这位女子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反手将剑一挺---我闭眼了。我承认我绝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大壮士大英雄。尤其要这么无厘头地被人直穿咽喉,死得这样委屈,还这样难看。不过我仍是将右眼撑开一条缝---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一缕弱弱的风扑过我的脸颊,一柄剑从侧面横刺过来,铛的一声,将挺向我的钢剑刺向一边。
欲杀我而后快的女子冷不及防摔了一跤,她扭头恼怒地质问那位半路拦出的女子:“秋水君,你这是做什么?”
那个被唤秋水的女子眉眼清秀,神情温顺,虽是盔甲披身黑衣裹体,仍掩不住那体态风流。说话温柔知理,一看就是善良之辈。我在心里将她夸了千遍,慢慢睁开双眼,摒住呼吸,静观其变。
“昙花君,此人杀不得。”秋水潇洒压剑收鞘,伸手将昙花从地上拉了起来,用余光向我瞄了一眼:“你看她装备诡异,倒像是个远邦来的。我们不妨把她交于礼部大鸿胪去处置罢。”
昙花冷冷地望着我。虽媚眼丝丝,却也望得我不寒而栗。
“好吧,让淡语君先去验验这小子的身份。就算不是敌国派来的细作,单单她偷看水儿这份轻薄相,就够让她死上几回了。”我刚刚平静不到片刻的小心肝,在听完这位昙花的一席话后,不由又砰地碎裂。
神经病啊,我哪有偷看(分明是正大光明的)?哪有轻薄(这真正是没有的事)?
被十几个女人押进她们的村落,天色已经大黑。长巷瓦檐下挂有灯笼,把弯弯曲曲的青石长巷照映得颇有几分情致。要不是身上五花大绑,身后的女人又对我推推搡搡,夜行在这样的小路中,倒也是种享受。
转过几个街口,她们终于在府衙前停下。一女士将从行列中走出,上前提起铁环轻轻击门。未久,一个男声娇弱地从里面传来:“已是亥时了,家主正与大司宗商议祠堂重建之事呢。请问是哪位大将军找她?”
女子应道:“请水儿上报大鸿胪,就说兵部的秋水君与昙花君已抓获白日湖边的登徒子,现押来交于大鸿胪发落。”
门“吱呀”一声大开:“原来是横海将军与骠骑将军!水儿未能听出兵部将军部下的声音,还望两位将军恕罪。”话音未落,一袭白衣已翩然飘出,一个身影盈盈地向秋水道了万福,又向昙花曲了曲身。
私底下说啊:我其实早已暗暗将押解我的那群女人们偷空打量了遍,一路走一路惊异这一方水土到底富含了什么微量元素,如何让这些女子个个都生得这般月貌花容。但待看清眼前这位男子时,我顿时石化了。
这可不就是我白日在湖边痴望与“轻薄”了的水儿么!嘴是那张樱桃嘴,眼还是那个水波眼,近处望来,更是美得动人心魄!可是……她,“她”平胸,还有喉结——香蕉那个芭辣滴……
我悲惨地被加著罪名:“轻薄”了一个男子!
好端端地被十几个女人七手八脚绑成了个粽子,还差点枉死在利剑之下,这事仔细想来,全拜眼前这位美男所赐!只不过是瞧了他裸背一眼,他便回去搬救兵来杀我绑我,此男实在可恶又可恨,可恨又可恶!
我气愤地瞪他。他抬头与我的眼神一对视,小脸立刻由白变粉,由粉变红,身子连连向后退去。
“看什么看!还想看?”那昙花又在后面推我。我扭过头狠瞪她一眼,之后继续拿眼去盯住水儿。
一路瞪到刑部大堂。半点儿不带歇的。
二 石儿
说起礼部大堂,实际上更像是一个五十平米左右的会客厅。堂内装潢意外的简朴,上设一条宽长厚实的脚踏,两侧各置七只类似蒲团的深蓝色布座垫,如此而已,竟连案几都没有摆上一条。
我抬头看梁。大凡审犯人的地方,梁上总要悬一些巍峨震撼的匾额,题些辉宏大气的字(这是看电视剧包青天看出的结论)。但很可惜,在这个大堂上,无论梁上或地脚,都没发现什么特别显眼的东西。
那帮妞把我搡进来后就全体退到堂外。独我一人站在这空荡荡的地方,算怎么个事?我有些焦躁。
溜走是不可能的,她们就在门外等着侯着盼着一哄而上拿我。这里又没半扇窗能让我一跃而逃。我泄了气,只好泥鳅般扭动身子--试图把绳子给扭松些。
门外突然传报:“大鸿胪淡语、大司宗雪落、司户官绛唇,司税官如梦,司案官依依,司牍官文殊,骠骑将军昙花,横海将军秋水到—————”话起音落,一干人等已分列两队鱼贯入场,抿息轻步,好不庄严!
领头两位女子,皆身着紫色深衣,宽袖大袍,领口袖边滚绣金丝雷纹,已似冰天之梅,秉傲雪仙姿,又偏将裱金紫带束着纤腰,侧系一根墨绿绳编织的中国结儿,结下系一只精美的圆玉,玉下墨绿流苏,更添得几分精致华美,怎能不令人目不转睛!
紫衣女子比肩而过,又有四位墨绿色深衣女子如莲花般步履袅袅香风袭人。我暗度,除去两个将军已经打过交道,那最前面两位紫衣的,大约就是大鸿胪大司宗,而这四位多胞胎般娇小可爱又婉约标致的,应当就是传报中的四位官爷了。
都是清一色的美女掌权哪,实在是妙极,妙极!
虽是心里已经定夺,但因之前的阴影,这回我可要小心谨慎。饶是再美,也须仔细看一看她们的玉颈,瞅一瞅她们的前胸。嘿嘿。(这不怪我不怪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同样的洋相总不能重复地上演吧。)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借用一下郭芙蓉的话),这些是货真价实的美女们,没跑。
最后那两位将军化成灰我也认得她们。我鼻子一哼,头一歪,假装没看到她们进来。
两位紫衣女子果然是高官。她们一左一右坐上踏板,腰背笔直,目视堂下。余六位美女便双手交叠横举眉前,躬腰九十度,齐齐向上行礼。两位紫衣女子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堂下的妞们便分别向各边的座垫依次曲膝跪坐下去。
我流着口水将她们看了又看。堂顶那支插着十几根红烛的花形顶灯,把她们的脸映得端庄柔软。事已至此,我仍丝毫感觉不出自己是将死之人,还在做这种无畏的自娱。
“堂下之人,你可知罪?”左边的紫衣女子,声音虽透着严厉,却极其好听。
我回了回神,朗声问她:“我何罪之有?!”
“大胆!”又是昙花。她一跃而起:“你这狂徒!见到大鸿胪不但不跪,反而出言顶撞,非是用刑你才知我大堂威仪!”
这次我是不怕她了。反正她横竖看我不顺眼,咱就算服软也没啥用处。想到这里,我把头一扬:“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九泉之下跪亡灵。今天想让我跪你们,门都没有!”
(各位看观,并非我长了志气,只是明知跪了也是罪,不跪也是罪,那我为何要跪?更何况出生至今,从未向人曲膝过,如今若以罪人之身跪了,以后传出去可如何混?)
昙花把手伸向腰间--我知道她又想拿剑指我了。这时,堂上右侧的大司宗雪落忽然开了口:“昙花君,此地并非刑部,不得轻易动武。还是听从淡语君来处置,我等静听陪审便是。”
昙花的手已压在剑鞘上,听了此话,便“喏——”了一声,温顺地返回座位。
我暗暗惊奇。这雪落看起来娴静淑雅,说话倒是极有威信。日后若能活着,一定要好好巴结,否则说不定哪天就遭了昙花那厮的毒手。
淡语听了雪落的话,冲她笑说:“雪落君言重了。今夜请大家前来,就是要请大家一起来商议此事。水儿虽说已列选敬献陛下的采秀单中,但他尚未‘出踝’,便仍是我府中婢儿。出了此等事,本司身为家主,理应回避才是。”
司案官依依答道:“大鸿胪莫要推让。下官管理犯宗十余年,阅人无数,尚看不出此人来历,余者同僚,如何辩审?若大鸿胪不能亲自审理,凭这厮伶牙俐齿,刁蛮无状,我等怕不能当此重任。”
绛唇、如梦、文殊三官同声附和:“还请大鸿胪定夺。”
淡语叹了口气:“既如此,本司便只好越规一次。那堂下之人:你既不知所犯何罪,我且问你,你姓氏名谁,从何而来,又所为何来?”
我见这淡语说话温善,也就不瞒她:“这位大人,我姓簪名黛,是从很远的地方被一阵大风卷来的。爬过几十座山头,无意间到了你们村这疙瘩。还没到村口,就见你家那个水儿在湖边梳头。我刚准备向他问路,他就跟兔子似的跑了。没一会儿功夫,这两个将军就带了十余人把我绑到你这里来了。”我边说边用手指秋水又指昙花。“我哪知你们村里的男人梳头时是不能看的?我要知道看一眼就得被刺死,就算掰着我的眼皮,我也要绕过你们村,半条眼缝都不带睁的。”
就在我巧舌如簧的时候,昙花站出来打断:“大人不要听这厮狡辩。就算她所言属实,但在她包袱中,我们搜出了水儿的绣鞋。由此可见,她必是看了水儿的裸足。一个男子的双足岂能轻易让女人看了去?更何况,如今水儿乃是本郡待选进宫的采男,清白如此被毁,陛下一旦怪罪下来,本郡上上下下谁人担待得起?郡主明日从邻郡归来,我等又如何交差?”
没想到一双绣鞋,竟要被她们引深成殃及池鱼的惨案来。我心头一凛,不敢再吱声。
淡语点点头:“昙花君说得有理。来人,先呈上绣鞋,待本司辩认后发落。”
一男子双手捧着只黑漆楠木托盘从堂外低头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的正是我准备还给水儿的那双绣鞋。
我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早知道就该把这双鞋子扔进湖里毁尸灭迹。我暗自懊恼。
男人碎步走到我身边,举起托盘便轻轻跪了下去,动作轻柔连贯,无声无息,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薄纱的白衣在我的余光里随风飞扬起来,又柔柔飘下。我的视线,也跟着这翩飞的裙角起起落落。
这是水儿么。我好奇地紧盯着他的长发、他低垂的脸。
大约感觉到了我的注视,他身体忽然变得很不自然,不断腾出手轻轻拎起长裙的褶摆,往自己那脚后跟遮。同时,头也垂得更低了。
“咳咳。石儿……”绛唇大约近日有些感冒。否则怎会在这大堂之上忽然咳嗽。
那名叫石儿的男子跪在我身侧,仿佛被这声音惊了,慌忙向上呈报:“家主,这双是…是两位将军发现的物证……请大人过目。”说完,他立身微躬了腰,举着鞋子走上堂前。
我看着他的背影。我已确定这不是水儿。水儿逃跑的身姿我可是认识的。他赶不上眼前这位男子三成镇静,哪怕是强装的。
淡语向盘中拿了鞋子看了看,又递到雪落手中。雪落皱了眉,对淡语说:“这的确是水儿的鞋子。有本郡的符纹,亦有他的名字。”
三 入狱
水儿跨进大堂门槛的时候,堂内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向他望去。
他手持一根玉箫,神情镇定,目不斜视地径直走至我身边跪下。(原来我站的这地方竟是专门叩头的位置)
淡语问:“水儿,你可曾见过站在你身边的这位公子?”
水儿看都不看我就面无表情地直接答道:“回家主,正是此人见了水儿的脚踝。”
淡语道:“既如此,人证物证俱在,莫怨本司对你无情。你可记得男子恪守的清规有记:凡未大婚之男,除项上及腕下,余肌肤被窥者:偷窥女子额上刺印、充军,已有军衔者降级处分。男子则待该女子兵役期满后下嫁为妾,或受鞭二十,与其终身为婢。”
淡语话音刚落,满堂一片唏嘘。唯独我顾不上什么怜香惜玉,只是跺着脚大吼着向她抗议:“我不服!打死我我也不认罪!不许在我额上刺字,不许把我充军,我又不是你们的人!我才不当兵,打死了谁负责?!”
我扭身欲逃,秋水昙花眼看拦截不住,绛唇如梦、依依和文殊便立即扑上来将我压倒在地。事关毁容,我还不拼了老命反抗?于是七个人滚在地上扭成一团,揪得好不热闹。越撕打我心里越奇怪:那四个小文官妞体弱无力原本无可厚非,加之衣着繁琐碍事,拳脚绵软情有可原,怎么两位黑衣盔甲的将军也像软脚虾似地毫无力气?这要单打独斗地PK,我怕能打遍全村无敌手哩!
难分难解之际,雪落在堂上再也忍不住,怒斥一声:“大堂之上,成何体统!门外侍卫还不速速进来拿人!”于是几十个灰衣女内侍便一哄而入,人压人地压上来,差点没把我憋死在美人堆里。
不行了,我得求饶。在这里我是堂堂一汉子,我好汉不吃眼前亏,可不能就这么被她们活活压成肉饼。我哼哼唧唧地喊了声:“当兵,我去当兵~饶命啊~~~快压死我啦~”
水儿冷眼旁观,冲我轻蔑地哼了声。
你且哼着。等抽你二十鞭,到时让你哼个够!你这祸水!我在心里反击。
内侍们很快把我拿下,往身上加绑了十几道绳索,连腿都捆绑得铁紧。这下可好,我不用再担心跪不跪的问题了,这姿势,除了站着就只能躺着。
雪落怜悯地看了看水儿,对淡语说:“水儿平时从无大错,今日遭此横祸,虽是法理无情,但他已是御笔钦点秀男,不日将上贡陛下,可否将今日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如梦起身奏道:“下官附议。本郡地虽广而耕地薄,长年需用美人向邻邦换谷来补充维持百姓生计,另一进项便是选秀进宫后宫内颁赏的金银。美人换来谷物可以生计,换来金银可作冶剑治军之资。因此,下官以为,在当下缺粮少金而外邦不日来犯的情况下,不妨请大鸿胪网开一面,令水儿进宫。”
剩下几个美女也起身奏道:“下官附议!”
这时水儿突然傲然答道:“水儿宁愿伏法也不进宫,亦不愿下嫁此等贪生怕死之人,情愿去刑部受鞭二十!” ——我去~瞅这话说的,鞭死你才好。我心内恨恨。
一时间鸦雀无声。淡语思索片刻,道:“本就是法理不容之事,况水儿自己也不愿进宫。如此,就烦劳司户官将水儿名册从本司府中转出,转入新添簪黛户下。”
依依领命。淡语又对如梦说:“也请司税官做好备记。”如梦应:“喏。”
文殊起身奏道:“下官已将此案记录,请示大鸿胪,是否能将案宗移交于依依司案官,由两位将军押解,将他们带往刑部?”
淡语问雪落:“雪落君,你意下如何?可有补充?”雪落道:“我无异议,请淡语君定案。”
牢内
刑部大牢内,我和水儿被关押一室。
依依将我交给一个满面书卷气的黑衣女官后,说她要急着回去向礼部交差,匆匆走了。
昙花与秋水到底是武将,流血流泪场面早已司空见惯,我额头差点被掌刑官刺成了个筛子,疼得我鬼哭狼嚎响彻云宵,她俩竟连眼都不眨一下。真正一对铁石心肠!
被扔进大牢内,我仍在哭天抢地的喊痛。秋水把我的背包从牢门木条缝中挤压着扔了进来:“给你!明日天一亮,你就是我们兵部的人了。本郡治法严明,绝不贪夺强掳。你这一堆奇怪的东西自己收好,天明我领你去礼部寻一住处,你就安心在这里落地生根吧。”
“还治法严明不贪夺强掳,那为什么要抢我为你们打仗?落地生根固然好,怕的根还没生出来,命就已经交待在战场上了!”我不服,向她还嘴。
“秋水君。”书卷气女官走了过来。“此人只是额上刺了印?有没有赏她挖眼割鼻扒皮抽筋?”
冷颤一打,我额上的刺痛顿时轻微了许多。
秋水没答腔,昙花走过来拍了拍那个喜欢挖人眼睛的女子的肩膀:“步兵将军,近日可忙?过几日怕有一场恶战,在这之前,咱兄弟几个一起抽空去醉仙楼喝上一杯,如何?”
那将军柳眉儿一挑,似笑非笑地斜着一双杏仁眼瞟着秋水对昙花说:“我是没问题。只怕会有人嫌我碍手碍脚,使你们喝起交杯来不得方便。”
秋水脸顿时微红:“你这水晶鞋!作死的!有话不明着说!”
水晶鞋哈哈大笑道:“还要我明着说!谁不知道你和昙花君沾粘不清,日夜不离的!”
昙花倒不介意,冲她笑说:“你这厮想粘还没这福分!废话少说,明日傍晚多约上几个弟兄,我们到醉仙楼好好快活快活去。”
“求之不得哇。”水晶鞋两眼烁烁地放出光芒。
“昙花君,你忙碌了一天,今晚就让我和鞋君来看管人犯,你快回去歇息。”秋水体贴地说。
昙花倒不客气,上前捏了捏秋水的小脸蛋儿:“那我先回。你今夜多辛苦些罢。这个簪黛力大无穷,是个打仗的好材料,千万别让她逃了。待明日郡尉大人护粮回来,我去求她将此人分派给你做贴身镖卫。再开战,我也就不用总挂念你的安全了。”
水晶鞋抚摩着自己的手臂:“冷冷冷,快回快回,再不走,我一身的鸡皮疙瘩要全掉在这地上了。”
昙花打了个呵欠,晃晃悠悠地刚离开,水儿便被人拖进来扔进了我的“包厢”。
水晶鞋把牢门紧紧锁死,冲地上的水儿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坏笑着和秋水一起去几案边休息。
水儿趴在牢房冰冷的地面上微弱地喘息。本来我在被刺字时发了誓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祸水,必要好好揍他一顿才能解气。不过现在看到他的后背和PP被打得血染纱衣的惨样,我又于心不忍了。
“喂,喂!”我坐在他三尺之外,伸直脚尖踢踢他的腰。
他动了一下。接着慢慢将身体挪至墙角,扶墙撑坐起来看着我,目光闪烁不定。
小样儿。我有点儿想笑,但跟他说话时还是憋住了:“你说你吧,你要不跑去告我的状,至于自己现在被人打成这个熊样嘛?”
“我故意的。”他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立马蹦了起来:“什么?你故意的?!”
“是。”他一点也不惧我凶神恶煞的脸。“我故意的。我不想进宫。”
“你不想进宫你找人私奔哪!你干嘛害我?”我气愤地冲他捏紧了拳头。
“私奔,两人都是死罪。”他声音低了下去。“我本来想,你并不是本郡女人,也许不受律法制裁。没想到你这人力气了得,她们有心留你下来出战。过几日邑郡要举兵来我郡夺人了,而郡内文武将士加起来也只有区区两千,难有胜算的。”
原来她们兵库空虚拿我充数啊。看来这个战场我是要上定了。我在心里哀呼一声,嘴上骂他:“你不想进宫你就找我当替罪羊!就算你以为我不会受罚,就没想过万一?现在我好端端的脑门就被人刻字,过几日还要战死沙场,这笔帐,你说,我们怎么算?!”
一直强装冷静的他突然提高了分贝涨红了脸:“何谓好端端!你分明是看到了……”
我XXXXX……(此处还是省略的好)。看一眼光脚丫子就要被充军,那过去几十年的夏天,我不知年年要被充多少次军,死都死不过来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是某些细节好生蹊跷,于是我探问他:“你是不是————原先与某人约好要在湖边演戏,以便为自己博个自由身?”
他的回复模梭两可:“凡事皆有定数。战场岂是儿戏…如今这样也好。昨日之事不可追,请家主以后莫再逼问。人各有命,从今以后,水儿便是你的奴,只死心跟随你便是。”
我其实只是好奇,一时福尔摩斯上身,没想到事情果真如此。一时间,我倒不知说些什么。真相已然大白,我无意间做了回恶人,案件清楚,事实成立。我看着强撑在角落中、被我无意间毁了前程的水儿------他苍白的脸上正凝出一滴滴冷汗,原先漂亮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内疚。
被打成这样,不知道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从包里给他拿些消炎药,这时,水晶鞋领着两个从头到脚都裹着天青色锦绒披风的人,敲了敲牢门。
四 雪儿
水晶鞋开了门将二人放进牢中,对他们嘱咐:“两位姑娘请尽量长话短说。”,那二人应声:“喏。”,将披风摘了下来。
真没想到小小牢狱之中,竟能领略到一幅三美争艳图。整个一蓬荜生辉!就算我明日乱剑加身,今生也不枉来此一回~嚯—-嚯嚯———
那烟灰锦锻,灰发玉簪,肤如凝脂面如桃花的男子我是见过的——他可不就是在堂上呈上鞋证的那个石儿嘛。
他怎么来了呢?那另一个白衣绸袍的男子,又是谁?
只见那人一袭素衣裹体,星目漆黑。双臂轻轻地垂落身侧,通体清雅出尘。墨玉似的柔丝在他头顶轻挽,又水一样倾泄腰际。腰系缎带,扎出一只轻逸的蝴蝶,带尾沲逦而下,越发显得婉转风流。近日看了过多的美女美男,简直要迷了人眼了!
“石儿,雪儿,你们来了。”水儿忍着剧痛,向他们挤出一丝笑容。
石儿扔掉手中的小包袱,扑过去蹲在水儿面前,眼眶一下湿润了。他颤声说:“她们,她们怎能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雪儿从袖中取出一支小小的白瓷药瓶:“我才听石儿说了你的事,就赶紧求我家雪落大人答应让我来狱中看你。临走时大人特意找了这瓶金创药让我带来,说是活血化淤极好的。她令我定要好好照料你。”
水儿伸手接过那支药瓶,半晌,才说:“我没事的。请雪儿回去后替我向令家主叩谢。就说水儿心领了,请大人不必再为水儿操心。”
石儿把手轻轻探到水儿肩后,捻了捻他衣肩湿濡的血渍:“怎么会没事?二十长鞭,莫说男子,就算女人都禁受不住。何况你自幼就体弱多病,这次又伤成这样……日后若落下病根,该如何是好?”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也从袖中取出一支紫色药瓶来:“家主说,主仆一场,虽然以后户藉不在,但情谊仍在。是她命我带了这药去通知雪儿,说两个男人来替你换药,到底比别人要安妥些。”
说着这话,他还不忘拿眼瞟了瞟我。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再看脱你的鞋啊!我还就不管了,让你们自己治去!我收了拿在手里的消炎药,独自生起闷气。
不看他们了。有神马了不起,不就长得美么。。。。
耳边听到水儿弱弱的呻吟声。想来把血衣从糜烂的肌肤上剥开一定是很痛吧?
“何必强忍着呢。痛就大声叫呗。反正你是男子,叫出来也没人笑话你。”我好心劝他。
“家主不用管我,我不痛。”这家伙还死撑。
雪儿一边替水儿洒药一边柔声说:“这位簪公子初来乍到,还不知这里的规矩吧。主子在,岂有婢儿高声说话的道理?更何况呼痛是要被责罚的。”他停了停,又说:“雪儿求簪公子以后善待水儿。水儿体弱,又自小在大司府里锦衣御食的待惯了……”
哎呀小样儿,打量我听不出话里的余弦么?嫌我初出茅庐贫困潦倒,怕我养不活一个婢儿是不是。。。不过,我的确是养不了呀,我自己以后都不知道靠啥来养自己呢,咋去养他呢……
水儿打断了他的话:“雪儿不要再说了。水儿不在意是否富贵,只求平淡。”
嘿,还真是懂事啊。。我又有点暗喜了。
石儿接过话去:“雪儿不必担心。这位簪公子之前在大堂上以一敌七,此事谁人不知?人人夸她功夫了得,想必以后在战场上定有战功,加官进爵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水儿目前虽境况困难,但也只是这一时,必不会久。”
“啧啧,会夸人,真会。夸得我很受用。既然这么信任我看重我,倒不如你们都来投奔我名下?我努力杀敌,许你们个一世逍遥,如何?”我对着墙打趣他们。
“……”
“家主,今日雪儿石儿都是自家姐妹,尚且无妨。以后这种话可不能再随意乱说。调笑上官家婢,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之罪。”水儿紧张的小声提醒我。
“开玩笑嘛,那么当真作什么?”我一下没了兴致。真是没意思,开个玩笑都紧张成这样,活着累不累啊。
石儿从包袱里抖出一件新纱衣给水儿换好,两人合力扶他坐起,见他精神尚好,于是开始闲散的聊了几句,左右不过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
男人真是八卦。
忽然石儿对他们说:“你们知道么?我们郡前年进宫的秀男壹儿,年前被陛下封了昭仪,陛下高兴,赏了咱们郡主一大块封地呢。如果壹儿继续得宠,说不定还能掌管后宫哦!”
“真的?这可真是件大喜事!我们郡要真出了位皇后,以后别人也不敢来随意抢人了吧?”雪儿的声音。
石儿叹了声,道:“哪年不抢?陛下喜欢谁不喜欢谁,还不是瞬息的事?皇后之位也不是万年永固的,更何况,后宫不能干政,此事哪能由我们男子作得了主的。”
雪儿幽叹了一声:“若是这样,日子依然不得安宁。”
水儿忽然问他们:“你们可记得,那年壹儿进宫之前,郡中大旱,原本壹儿和伍儿是被选去达郡换谷粮的事?”
“记得。”雪儿低声说。“那年颗粒无收,好多人家濒临饿死,壹儿和伍儿被选去达郡交换口粮,结果达郡郡主把人接去,却不肯付粮。壹儿和五儿得知后连夜偷跑回来,眼看快到郡中,却被达郡的追兵赶上。壹儿和伍儿愤怒之下,双双跳进了美人湖。”
“救兵赶到的时候,伍儿已经淹死了。壹儿救醒后立在湖边,一滴眼泪也没掉,眼神倒可怕得很。”水儿轻轻地说。
石儿说:“前不久,听说达郡郡主因藐视天恩被陛下莫名就赐了死罪。”
“这么说,是壹儿……?”雪儿顿起疑色。
“不可说,不可说。”石儿扯着袖角,轻轻摇了摇手。雪儿便不再追问,牢中一片沉默。
“开饭了开饭了!”一个腰部挂刀的女狱卒拎着餐盒走过来吼叫。
石儿和雪儿起身向我们告辞。
我整整一天没吃干粮,早就饿得饥肠辘辘。狱卒刚把饭往地上一搁,我就迫不及待地颠步上前,看了一眼,忍不住向她惊呼:“这是什么?小点心吗?玩家家酒哪?”
水儿爬过来轻轻摇了下我的裤脚,说:“家主,这是两人份量的狱饭呀。两碗米碗,一碟青菜,一盆清汤。”
是是是是是,两碗米饭一碟青菜一盆清汤。碗比酒杯小,碟是半手心,那盆盆盆盆--那是盆吗,家里最小号的量米杯都比它大出十几分!
这够谁吃的?!我狂踢牢门冲女狱卒怒飚:“你们虐待犯人!我要见你们的监狱长,去把她叫来!”
秋水和水晶鞋被我的吵闹声吸引了过来。狱卒把事一说,水晶鞋就瞪着我:“我们狱中从来没有犯人被饿死过!连我们吃的饭,也不过如此!你认为这些不够你吃?”
“五倍也不够我吃啊!”我委屈得差点哭出来了。
早已准备好开饭的肠胃,在失望之余,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
水晶鞋和秋水对望了一眼,说:“好,就给你五倍。那可是十人的晚餐量,你确定不会被撑死?”
“开玩笑,十人份也不过是浅浅一碗饭的量,还能撑得死我?”
已经转身离去的雪儿和石儿,见我口出狂言,也折回身来看热闹。
我吃个饭而已,你们围观做什么?真是滴……不到几分钟,她们所谓的十人餐全部祭了我的五脏庙。众人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三个美男也像是被点了穴似的愣在原地。我汤足饭饱,往旁边一躺,他们爱参观就参观,我也懒得再管。
要不是外面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声,这一群人不知道要八卦我多久。
号角声吹得急促,水晶鞋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大叫一声:“不好!昌郡的人来抢风儿了!”
秋水听到“抢风儿”三字,立即拨剑大喝:“鞋君,你速速安顿好刑部,点齐将士,我们在美人湖畔会师迎敌!”
五 风儿
狱中大乱。
不知从哪儿钻进一大堆素衣粉妆的男子,他们尖叫着从门外波涛般汹涌而入,一时间刑部大牢差点被这些尖叫声掀翻屋顶。水晶鞋大汗淋漓地指挥狱卒们将他们分派至各牢室中关押上锁,然后带着十几名精壮婆娘冲出刑部。
混乱。场面相当地混乱,也--相当刺激。
我这包厢原本只“陪押”一个水儿。当秋水提剑要出门的时候,把一旁呆立的雪儿与石儿也一把搡进我的地盘,对他们说:“两位姑娘暂且躲在这里。红颜镇尉带走的一千精兵明日才能归来。现在敌军来袭,你们的主子这会儿也要披挂上阵。郡中空虚,牢内会留兵把守,相对安全。”
三个美男齐声对她说:“将军小心!”秋水一点头,从狱卒手里夺过一把剑扔至我脚下:“你好歹也是女人!这三位美人就交给你了!”说完,一阵风似的去了。
四人一室并不拥挤,但狱卒拉开门又往里面加塞了十几个俊秀男子。
原本该趁机饱餐一顿秀色,但在这种精神高度紧张神经极度兴奋之下,耽美的雅兴被消磨得精光,再加上他们在这狭小的地方推推搡搡,吵吵嚷嚷,闹得我眼冒金星头痛欲裂。
我把水儿石儿雪儿拉拽到身后的墙角。边捂耳朵边大声问:“打仗了吗打仗了吗?是打仗了吗?”
水儿已经支撑不住,顺着墙角滑落下去,雪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石儿倒还冷静,大声对我喊:“是昌郡的敌军来抢风儿!万一他们突破了湖边的防线,我们今夜怕是都要死在这里了!”
“啊??会死人的?”我大叫。“是的。昌郡的郡主是个贪君暴君,发起战争恨不得洒着人血铺路。凡被她抓去的俘虏,就算换回来,个个非残即疯,手段极其残忍。”
看样子要有一场贴身肉搏战了。
我赶紧捡起秋水丢下的铁剑握在手里。XX的,谁敢来杀我,我就先要了她的小命~
时间在砰砰的剧烈心跳声中一点一点捱过。忽然,刑部大门被冲开,一个左手捂肩的灰衣女侍卫扑进来摔倒在地,狱卒把她扶起,她摊开血淋淋的左手指向门外:“快抵挡……抵挡不住了,你们,你们----准备迎战----”说完,头一歪,昏死过去。
一瞬间,牢内没了声响。狱卒将报信的人抬入内室,牢中所有的人静静看着,面面相觑。
没过一小会儿,一些男子开始嘤嘤地小声抽泣。抽泣声像是流行性感冒似的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汇合成一首黄河大绝唱。。。
我攥紧了剑,身体有些微微发抖。
水儿察觉到了,他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我扭过头安慰他:“没事!别怕,昂!我这是激动的!”
他点了点头。我又看了看雪儿和石儿,他们的脸色凝重得让人不忍再看第二眼。
原本都是些柔若烟柳、艳若朝霞的娇美男子,如何禁受得起这一场变故!我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好歹也得护他们个周全。
正暗暗给自己鼓劲,两个狱卒引着一个男子匆匆走到我们牢前。狱卒进门分开众人,直愣愣地在我面前跪下。
“这位簪公子,大家都在传说你天生神力武艺超强。今日我郡遭此浩劫,我等必当誓死卫郡,血战疆场。只是郡主临行前,各将士已向郡主立下军令状:必保这位风儿姑娘无虞。如今情势恶劣,战果难料。我等死而无怨,只是若不能保风儿姑娘周全,我等纵赴九泉,也死不瞑目!”
她俩扑通一声跪下,我大脑瞬间迷糊,又闻听这番正气凛然义薄云天的慷慨陈词,不禁血气翻涌地呈起能,上前一把拉住她们:“说的哪里话!既然人来犯我,那我们就同仇敌忾共同退敌,何必对我行如此大礼?!”
那两狱卒见我没有完全松口,就赖在地上不肯起身:“求公子替我们照看风儿姑娘!”
我抬起头,望向站在她们后面、始终一言不发的男子。
那瞬间,我终于明白古代的英雄为什么会为了一个人而毁一座城了。世上,竟果真有这样一副能摄魂夺魄的面容的………就算毁了一个天下,那又如何呢……
我入魔似的走上前,想牵起他的手。。。
“公子!公子!簪公子!!”机灵的雪儿及时警钟低鸣。
艾玛,我这在干嘛呢……差点又要犯错……我汗洒一地,脑筋全清醒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当真不假。
我稳稳情绪,退后几步,扶起跪地的两个女人:“两位请起。我自当尽我所能保住这位风儿姑娘。”
她们千恩万谢地出去,重新把门锁上。又不放心,在下面加锁了一条更粗的铁链。
风儿默默地移到水儿旁边,一双美目泪光盈盈地看着我。
天咧天咧,不能看他,可不能看他!会死人的!我嘟嘟囔囔念经似地告诫自己。
石儿扑哧一笑。我心里有鬼,头没敢回:“你笑什么?!”
“公子心里知道!”他有心打趣我。小样儿的,以后别给我抓到你的小辫子,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我的臆想———昌军已经冲破刑部门外的防御,攻进牢中了!
那些平时看管人犯的狱卒们,此时个个成了奋勇之士,舍身忘死地与三倍兵力的敌军厮杀,惨叫声不绝于耳。。。敌军用刀剑砍铁链的声音传来,咣。。咣咣。。牢门接二连三被撞开,色欲熏心的昌郡女贼把男子们一个一个往外拖,毫不怜惜地边拖边说着下流的诨话。可怜那帮男子,紧抱大牢的柱子不肯就范,最后还是被硬生生地拖出去,扔进马车里。
虽然多加了一条粗链,我所在的牢房也并没能幸免于难。瑟瑟发抖的十几名男子在眼前被掳,最后,只剩下角落里的水儿雪儿石儿风儿,和我。
“哈!”那些贼兵们把我们团团围住,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叫着。
一个小卒屁颠颠地跑出去,把她们的将军给引了来。
“这个穷郡,一点粮食和金银都搜不到,美人儿倒是名不虚传,一个生得比一个貌美……”贼将流着哈喇子。“爷们儿们!搞不到粮食不打紧了!这些个美男,哪个不值个一二百石的?尤其这四个,个个倾城倾国,这可要留给郡主处置!”
“传我的令!任何人等,一律不许对这四个小妞动手动脚,违者断手断脚!”他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这使我灰常灰常地恼怒!于是我决定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给她露一手。
“我扑乌诶——呸!”(各位才子佳人,往人脸上喷口水这种行为是不好滴,真滴不好,千万表学这招哈)
我跳起来,冲她那灰不咧啮抹了石灰似的脸上花洒状地喷了一口,骂道:“你这目中无人的丑角儿!爷让你先断手断脚!”话未说完,便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
才一个回合,那贼将便被我的铁剑震倒在地。她恼羞成怒地大喊“这厮神力,莫与之纠缠!快去抢人!”
我叫了声“不好!”扭过身去,十几个贼兵已开始拖拽起那四个,我抬起腿狠狠给离我最近的女贼一记无影脚,那人愣愣地被我踢飞在对面的牢墙上,又重重摔落地面。
居然这么厉害??我自个儿也没料到对方竟是那么不禁踢的。她们身子竟都是棉絮似的轻,我一时得意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踢得那叫一个眉开眼笑———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再来一次……
正嗨,敌方的大部队却不请自来了。
人海战术我早就在礼部大堂上吃了一次亏,这次性命攸关,我只好小心谨慎地仗着手中一柄青锋在牢中金蛇乱舞,虽能保住自己,然而那帮恶人却十分狡猾,她们兵分两路,一拨缠住我,另一拨,径直抢四美人去了!
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对他四个动手动脚拉拉扯扯,我心里那个愤哪,那个恨哪,那个气呀,那个急呀~一手把剑耍得眼花缭乱,一手向他们四个伸过手去。
要护住哪个?要保全哪个?该拉住谁的手呢?
六 救美计划
水儿和石儿最终被那群官兵夺了去。
在我踌躇着该救谁不该救谁的时候,石儿突然用力将风儿推向我:“簪公子,先救风儿!”
我就势接住风儿,把他护在身侧。一边躲避乱剑,一边尽力向他们三人靠近。但终究还是双拳难敌众手,我只在她们手中抢下雪儿护下风儿,而水儿和石儿就在我面前,活生生被昌兵抬出牢门。
天已微明。
牢门之外尤如经历了一场强震,烽烟未烬,满目残垣断壁。我把铁剑插入泥中,驻立良久,一言不发(这POSE很帅吧,哈哈)。
雪儿劝我:“天命如此,公子不必过度感伤。如今的君王奢淫无度,以致社稷不稳战争四起,每几年总有一次这样的灾祸,我等早已司空见惯。”
原来如此。难怪她们这儿口粮奇缺,人人虚弱无力。本来就是山脉多,平地少,田地薄,又不见有丝绸之路,这样的环境之下,还要战来战去,不落后不挨打,不人丁稀少才怪呢!
“这样的日子百姓怎能熬得下去?”我唏嘘不已。
“熬不下去也得熬。活着总有希望。”看到着雪儿漠然的目光,我的心却很难平静。
“簪公子,郡主再过一个时辰就要返回,我们是否去府前迎接?”风儿在身后小心地提醒了一句。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他张口说话,声音尤如林中夜莺。我忍不住向他瞧了一眼。
风儿脸一红,赶紧低了头,长长的睫毛密密地遮盖住了水漾的清瞳。
“簪公子!”又有人叫我。
定晴一瞧,原来是战前把雪儿交付我的那两个狱卒和一帮战后余生的兵卫。她们这群人个个身负剑伤,正在集结部队清点人数,看到我站在废墟上,赶紧跑了过来,向我又是一跪。
跪上瘾了不是?我赶紧把她们扶起:“不必多说。我虽是贪生怕死之辈,却也言出必行。答应你们的事我已做到,现在就把这位风儿姑娘完璧归赵。”
“公子守信重义,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一个卫兵大声嚷道:“在牢中力战群枭的神勇,我们所有兄弟都亲眼瞧见!今日簪公子替我们保全了姑娘,日后若有用得着我们这班兄弟的地方,只要公子开口,刀山火海,我等万死不辞!”
HOHO,好一帮有义气的女人。我心中暗喜,毫不客气地开口:“果真如此,还请各位能替我引见一下你们的最高长官。我有要事相求!”
“这个不难。我们正要就去郡府门前迎接郡主,正好替你引荐。”
“有劳各位!”我冲她们拱手。
我是个脾气大心眼小的女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饶人。
胆敢在我手里抢人,昌郡的噢巴桑们,我跟你们没完~~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美人不见,我心悄悄
这个郡叫鸢郡,四面环山,山中一湖。因鸢郡世代美人巨多,所以此湖得名“美人湖”。除美人外,这个郡几乎没有什么盛产。林木虽多,但要用以鸢郡的防御与隐蔽,所以轻易不会伐木,郡内的建筑也就简陋。
一切与繁荣有关的,都与这里无缘。但郡主敏却是个清政律己、深得人心的明主。因人丁稀少,她只在兵部抽少数将军兵士兼管刑部,而寻常的大事小情民生民计统拨于礼部掌管。这样一来,麻雀虽小,倒也显得五脏俱全。在没有战事的年月,这里很有几分世外桃源的闲逸。一经战乱,则所有的女子人人皆兵。
在困境中作这样的安排,可谓是深潜缜密,点滴不露。
然而在动荡不堪的日子中,是谁,换取了全郡短暂的安宁与祥和?
我又想起被抢走的冰肌玉骨的水儿、雪肤花貌的石儿。
他们被抬走时那幽怨的眼神,我怎么忘,也忘不了。
与敏郡短短几句交谈,彼此渐生出几分相见恨晚的意思来。谈到酣处,敏郡令人将统管三军的郡尉红颜与军师苏珊及几位将军传来,一齐商议讨伐昌郡之计。
乍眼看到娇小体弱的敏,我有点怀疑,打理几千人口的竟是这样一个弱质女流。虽然她内着黑衣金甲,身披红袍,头系一顶武弁玉冠,脚踏了一双黑色威武平云靴,但仍逃不脱一握细柳小腰,皓齿娥眉。女子到底是女子呵,纵你能顶天立地气吞长虹,依然也掩不住这一脉俏丽柔媚。
待到各路精兵良将齐聚议事厅,我顿如身沐百花丛中,芳菲得不能自已。
红颜郡尉身着一件鸟羽织就的逶迤至脚踝的烟罗鹤氅。配她光洁如玉的瓜子脸水月眼尖下巴,使之举手投足之间,细羽飘飘欲飞,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要腾了云一般。而她腰佩的宝剑也比常人长上一分,更宽一分,剑鞘嵌入了三颗宝石,剑柄沉重大器,一看便知出自名匠之手。
我紧盯红颜,看得她好不自在。她抬眼看了看我额头的刺青,问:“这位小兄弟,本尉是否有何处不妥?”
敏郡道:“郡尉莫有疑测。这位壮士乃外乡之人,昨日因误窥了水儿的裸足被礼部判归入我郡兵部,本地风俗习惯尚未熟悉习惯,有出规之处,大家万勿责怪。”
红颜道:“原来她就是那个救了风儿的壮士!”言毕,厅上顿时哗然,种种目光向我聚焦而来。
我尽量平稳住已经要傲骄起来的心态,对红颜说:“我哪里当得起什么壮士!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夜里一战,虽保全了风儿,却丢了我自己的婢儿和一干男子……这班贼寇,胆敢在我面前夺人,我定不轻饶!必与其周旋到底,令她们生不如死!”
一个头载进贤冠,抹系灰玉带,身着烟灰锻袍,外勒银钢短铠,手持白羽锦扇的女子缓缓站起身说:“壮士此言差矣!如今狼烟四起,百姓民不聊生,战乱还是愈少愈好。我等讨伐昌郡,只为夺回我部人马。此次战事,不仅美人悉数被掳兵部横海将军秋水,将屯将军诗研,林隐将军疏影——这三位将军并七位礼部司官被俘。那昌郡一向兵强马壮,这次,我等若举兵前去,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敏郡问她:“苏珊军师,此次战事损兵折将,若再举战事,不知军需可能供足?”
苏珊拱手曲身一礼,答:“回郡主,下官在临行之前,已遵郡主与郡尉吩咐,命忠士将粮食钱财大半运往山中密洞。如今一应物品俱在,郡主可安心部署。”
敏郡点头:“如此甚好。只是经昨夜一战,我郡只剩押粮归来的千余兵马,舟车劳顿,体虚力乏,而昌郡至少兵马五千,稍有闪失,便是灭郡之灾。”
全体将士沉默不语,只听苏珊又奏道:“若能速战速决,我等便可在美人湖外三十里范围内遍设埋伏,待夺回人马,便极速奔回,一旦进入本郡布设的阵中,那么胜算就有七成。”
红颜叹口气道:“军师虽有妙计,可惜无此神力相助。那昌郡光兵部就有五千,余者带刀内侍不胜枚举,而我们欲救人数又极多,速战速决怕是无此可能。”
江山正待人才出,接下来一脸傲骄出场的,舍我其谁?HOHO~
阔步走到厅下,我向众人拱手:“郡主,各位将军!簪黛不懂得什么治国平天下,更不懂得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只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这口气委实难以咽下,求郡主与各将军助我一臂之力,我也必能为你们救出所有美男与勇士!”
苏珊轻摇羽扇,道:“此次昌郡夺美,非你一人之辱,亦是我全郡之耻。壮士有此志气,我苏珊十分佩服。”她向敏郡奏道:“苏珊请奏郡主郡尉,此簪壮士为人义勇,有开山之力,必得天神护佑,还请郡主为其调兵备粮,助壮士一举攻昌!”
红颜亦向敏君躬身行礼:“我军师言之有理,请郡主准议!”
敏郡点头道:“既如此,就封簪黛为四公级镇昌大将军,代本郡领军攻昌!军马粮资调配,由红颜郡尉全权定夺。”
红颜得令,问我:“镇昌将军,此番攻昌必有恶战,我调五百精兵,一百骑兵,三日军粮给你,余者留郡守民,不知你可有异议?”
“不用这么大规模。”自忖在这古代,我那花拳绣腿也能当之无愧被称为绝世武功,更何况随身还背着一只百宝箱似的大背包,于是我傲然答道:“只需给我十辆马车,十个马术精堪的壮士;两名轻功了得的内卫,三名神箭手,五匹良驹,一匹骡子。轻装上路即可。”
众将士互相看了看,仿佛没有听懂似的。
“别的好说,只是,神箭手——是何物?”红颜不解地问。
“就是能百发百中的弓箭手呀!”我瞪大眼珠。
天咧,她们这个时代竟然不知弓箭为何物?这真要了我的命了。如果不能远距离攻击,光靠肉搏,我岂不是成了那主动喂狗的肉包子,被人活吞后都留不下一把骨头了吗!!
猛然一点灵光闪过,我想起包里还有一只打鸟的大弹弓呢。没有神箭手也罢,三百多只麻雀的亡灵作证,我簪黛本身就是一个神弓手嘛!
主意打定,我对红颜说:“既无弓箭手,请郡尉大人为我点齐军马,我晌午便要出发。”
话音刚落,一旁闪出一人,大声道:“末将车骑将军--浮云请战!”
又一人影挺身而出:“末将伏波将军--漂流瓶请战!”
“末将请战!”“末将请战!”这小小一郡,生出众多美貌的蓝颜祸水已经令人惊奇了,未曾想到,竟又生得这许多忠肝义胆,义勇双全的巾帼英雄来。我不由感慨。
最终红颜为我挑中了车骑和伏波两位将军带领一干人等。苏珊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说:“此次将军若想多几分胜算,还需往南走上百余步,上那儿的醉仙楼坐上一坐。”
“哦?”我皱了皱眉:“醉仙楼?喝酒的地方?”之前有听水晶鞋昙花她们谈过这个去处。
“正是。将军不必多问,去了自然明白。”苏珊意味深长地说。又嘱咐我:“只是一点,不可对楼主人造次。否则,一样按军法处置。”
这是怎么个情况?出了门,我便直奔醉仙楼。
七 玉儿
往南百余米,小村尽头有一处二层篾篱酒肆依着竹林而起。烟笼雾罩,静静侯着往来。
竹林中,一个身着清烟淡霞软罗,臂挽粉桃轻纱长帛,纤细如叶尖的美人儿,正踮着银灰软锻裹出的三寸金莲,在青翠欲滴的竹林间轻歌而舞。竹叶片片飞下,随着飞裙如雪,轻轻回旋风中。
我坐于一旁,扯起一茎野草咬在齿间。且看他轻如稚燕,云鬓流瀑,清歌袅袅,眼波寂寂,丝丝缕缕。
真好似一片绛云,跌了人间。
歌停舞住,美人轻叹一声,转身欲走。
这次我学了乖,看清他衣裳整齐,这才开口轻呼:“这位姑娘,留步——”
美人轻轻转身,待我走近,问道:“公子何事?”垂眼看见我腰间系着一只新颁的将军令牌,立即向我弯腰万福:“原来是位将军!恕玉儿眼生,未能认出。”
我哈哈一笑:“无妨。我也是新官上任,不怪你不认得。玉儿姑娘,我打听一下,此地是否就是醉仙楼?”
“回将军,正是。”
“那,姑娘可认得醉仙楼的楼主?”
玉美人顿了一顿,问:“不知将军找他何事?”
我将事情的始末大致说了一遍。玉儿点点头,道:“不瞒将军,奴家便是此楼的楼主。”
其实我心里早已猜着了七八分,只是等他自己开口罢了。嘴上却说:“原来正是姑娘!昨夜郡中男子稍有容貌的都被贼人撸了去,似姑娘这般容般,竟逃了一劫,实是万幸!”
她垂下眼,眉头微蹙:“将军初来乍到,自然不知内中缘由。而我对将军之事倒已有耳闻。将军若不弃,不如去楼上一坐,待我慢慢向将军道来。”
醉仙楼上,玉儿广袖上卷,为我斟了杯女儿红,又给自己也倒了半杯,双手举起:“将军,敬你。”
我轻抿一口。他举杯入口之际,衣袖下沉,露出莲藕似的小臂,一缕幽香黯黯袭来。
在香炉青烟的缭绕里,我静静听完他的故事。
原来这玉儿先前是昌郡郡主的宠妾,平日广结善缘体恤百姓,对昌郡的将士施恩布德,郡内人人对他敬爱。
但也因此招来其他妻妾的忌恨。当玉儿诞下小郡君,竟被郡主其他的妾室们诬蔑与一位将军有染,于是暴虐的昌郡郡主当即处死了那位无辜将军,扔掉了尚未满月的亲骨肉,还将玉儿的手筋脚筋挑断扔进了枯井。当时昌郡四处抢美夺粮,鸢郡的将士反攻入郡,意外地将他救起。
到鸢郡后,敏郡见他身世可叹可惜,于时请名医替他治好了手脚,并将一座酒楼交于他打理,并吩咐郡内所有官兵必须对他以礼相待。至此,他就在这个地方安定下来。
“现在将军所有的疑惑,都该解了。”他缓缓咽下最后一滴酒。
“之前冒犯姑娘了。”我真心实意地道歉。
“无妨。”他轻轻一笑,满脸凄凉。“往事已矣,如今我一无牵挂,若能这样了此一生,便是奴家的福分了。”
我不知拿什么话安慰他,只好端起杯中酒,又喝了一口。
“将军。”他立起身来。“且容玉儿告退片刻。”
说完便蠕动着一双小脚,飘也似的下了楼。
炉中的香还未燃烬他就回来了。手里持着一卷硝石处理过的羊皮。
他将它展开在酒桌上。原来是一副昌郡的地图,有山林,道路,水泊,房屋。道路用粗笔和细笔区分出了大路与小路,岗哨的位置上画着叉叉,甚至昌郡一些重要司府内的格局与摆设,都标了出来。
他看着我。我抬头迎上他的坦然的目光,再一次失了语言。
半晌,我才瞌瞌巴巴地开了口:“这这这。。真是烦劳了姑娘。。”
“将军言重。”他轻轻一笑,忧伤也笑作淡淡的。“既然军师让你来找我,必也是希望如此。奴家只是举手之劳。不过,还求将军攻昌时手下留情,不要枉杀过多无辜性命。”
“簪黛记下了。”我冲他拱手:“此番若是行动成功,姑娘功不可没。簪黛若能保得性命,归来后再向姑娘重谢。”
他又轻轻一笑。我知道该起身告辞了。
他也未留,手扶着醉仙楼二楼大敞的窗,一直目送我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后面。
花儿
一切准备就序,要出征了。
浮云和漂流瓶两位将军领着八个骑师各驱一辆大四轮马车停在新拨给我的将府门口,两个会轻功的内卫也各骑一匹高头枣红大马在整装待命。一头骡子跟在枣红马的后头,不断摆头甩它长长的耳朵,粗重地喘着大气。我把新割的一把青草送到它嘴边,它高兴地就着我的手心撅着厚嘴唇吃得喷香。
手心痒痒的,我咯咯咯笑出声,伸手挠了挠它的鬃毛。骡子吃完草,冲我长长地喷出了一口热气。我抱着它的脖子,在它长耳边念叨:“骡子啊骡子,你可别摔我。等打完仗回来,我请你吃好吃的。”
它兴奋地“昂昂”叫了两声,仿佛听懂似的。我挠挠骡子的脊背,正待出发,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原来是红颜郡尉率着一个头顶黑纱斗蓬的人,骑马奔了过来。
“镇昌将军!”她跳下马,后面黑斗蓬的人也跟着下了马。
既然是人家的部下了,还不得赶紧行礼嘛。我弯下身:“郡尉大人!”
“镇昌将军免礼。战事湍急,长话短说。”原来红颜也是个急性子。她指了指一旁遮了面纱的人:“这是我送给将军的。就当是见面礼吧。他本是我府中的婢儿,虽是男子,却身怀绝技。这十几年一直跟随我东征西战,各个郡的官将与风土他都熟悉。此次与郡主大人一起换粮时我也带了他去的。如今攻昌这一战你只带区区十几人,本尉实在不放心,干脆将他带来送你了。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用场。”
说完,她冲他喝道:“花儿,这般没规矩!还不快快见过镇昌将军!”
那个蒙面滴人儿被红颜一喝,立即勾起兰花指,以双手的拇指与食指各捏住纱巾的左右底端,将面纱缓缓掀到顶蓬上去……
一张极致诱惑、冷艳的唇!我倒吸一口冷气。
那唇角棱廓分明,唇色樱红,丰盈得似能滴出水来!小巧端直的鼻温润光洁,星目低垂,粉红的眼睑花瓣般。两眉柳尖尖地倾向额头,平柔弯起,又向眼梢淡撇下去。
一切美得恰如其分。小脸楚楚可人。
“这。。这。。送给我的??”我结结巴巴地问,不太敢相信眼前发生的好事。
“本尉也是一言九鼎之人,说了送你,自然就是送你的,岂有耍赖之理?!”红颜语速很快。“你安心带上他便是!或有用得上的时候!”
用得上的时候哇。。。。我瞄了瞄他粉嫩的脸,低头“嘿嘿嘿嘿”独自尴尬地干笑。
“花儿见过将军!”小可人已弯腰向我行礼了。我赶紧上前一步扶起:“姑娘请起!”
奇怪。好像哪里不对?!
这声音。。如此耳熟??
我扶着他的胳膊肘儿,命他:“你。。再说一遍!”
“花儿见过将军!”他真听话。
分明是我自己的声音。难怪这么熟悉,我竟连自己的声音都要想上半天。
“你。。你你。。你怎么跟我声音一样?”
“你。。你你。。你怎么跟我声音一样?”他又学我。
我瞪大眼珠望他,又望望红颜。
第一次面对面地从别人口中听到惟妙惟肖的口技,我心情有些激动。。主要吧,这个模仿秀达人,现在已经属于我个人所有了。个人所有……个人所有,懂?
红颜这个时候才将严肃的表情松弛了一些:“这就是他的绝技。他能学任何声音,无论是人声,鸟声,兽声,还是风吹树木,都能学得十分相像。现在,你该知道他的用处了吧。”
原来是这“用处”!
行。既然军马已经齐整,又赚到一个口技美人儿,就别磨蹭了———水儿石儿还在敌军那里,可千万别被人糟蹋了去。。否则以这个世界女尊男卑、男子守贞的教条,那他们还不要寻死觅活得想不开哇。。。。
不敢再往下想。辞别红颜,我让一个内卫一边骑马一手牵着骡子,自己则携了花儿,钻进中间一辆马车。
小分队顶着烈日,向昌郡追去。
八 出征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近两个时辰,才稍稍平稳。
按照玉儿画给我的羊皮卷,应该很快要进入昌郡的地盘了。我挑开马车布帘,吩咐骑士召集别的将士就地休息,顺便“开个小会”。
临行前她们按我的要求每人都准备了一套百姓便装。现在,我吩咐她们换上,又向她们每人手中倒了一点铜钱:“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是昌郡城门。现在我们要在这里分开各自行动。十匹马车分成五队——两位将军与我一队;八位骑士请两人一队分作四队,你们四队车马分开时段进城门。两名内卫组成一队,带上骡子,骑马进城。路上若有人查问,就给对方施些钱财,说自己是商贾,或是来此探亲的。不管怎么说都好,总之不能让人起疑,不能暴露行动和身份。。。进城后向东走,在昌郡郡主府邸后的小山坡上的那片密林中集合。先到先等,不可随意走动,不可擅离职守,否则军法处置!都听明白了吗?”
“喏!”
“那好,各自行动,密林中见。”
看着第一队马车顺着大路扬尘而去,我对浮云、漂流瓶和花儿说:“我们也走吧。走小路。”
“为什么?”漂流瓶不解地问。
“你们两位将军这些年在战场上没少露过脸,要防着被守门的官兵认出来。而我。。。”我苦笑着拂去额上的乱发。“这个鸢郡的标记,我就是想赖,也没法赖掉的。”
“大将军果然想得周到。”漂流瓶点头。
“还得请伏波将军驾空车在后押阵。我会在前面按图引路。劳烦车骑将军为我驾车。”我转向浮云柔声的说。
漂流瓶一步跃上马背,紧勒住疆绳,口中不断催促浮云出发。我笑了笑,叮嘱花儿看好路线防止走错,然后就靠在马车的车厢里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止晃动。我警觉地睁开眼睛:“出了什么事?”
浮云从外探进头来:“启禀大将军,是昌郡的两位将军夫人在郊外游玩,官兵正在清道,百姓全停在路边让行呢。”
一听到有将军夫人在游玩,我立即兴奋得两眼睁得像浴霸的灯泡:“真的?是两位将军的夫人?还要官兵开道呀?啧啧。。好大的排场。。。这么讲究,一定都是很受宠的美人儿吧?花儿,你见多识广,你认不认得他们?”
“奴婢不认得!”丢给我这句话,花儿就把脸扭到一边去了。
我哈哈大笑,也不管他,让浮云去把漂流瓶唤来。
“不知大将军传我何事?”漂流瓶坐下就问。
我还没从兴奋中清醒过来,声音激动地说:“我要那两个将军夫人。你和车骑将军去帮我捉了来。”
“末将不能从命!”浮云立即鼓起了腮帮子。“抢掳美人是违反军纪的!”
我只好哄她:“不抢不盗的,你们去哄了他们来。”
“那是欺蒙拐骗!也是违反军纪的!”嘿!!真个是钻牛角尖死心眼儿的小女人,看来不采取点非常手段她还真不会听话了。
我以0.3秒的速度迅即板起脸:“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此次我也算是代驾出征,不遵军令便是犯上!现在,你是去捉,还是不捉?!”
漂流瓶拽了一下浮云:“不就是捉两个小妞嘛,有何犯难的?再不去,这个新来的大将军倒会以为咱没这个本事,小瞧了咱兵部。去,咱这就去!把那俩夫人活着捉来就是!”
“那……好吧。待我们先把马车赶到无人处,再动手。”浮云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了。
我边嘱咐边催她们下马车去抓人,差点要拿羊皮卷当手帕向她们挥手致意了。。
两位将军啊~~你们要加油哦~~千万小心咧~表惊动太多人哈~速战速决哦~~要活的哟~~~半死不活的不要哈~~
浮云回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漂流瓶把脚一跺,蹬蹬蹬地跑得个健步如飞。
哇————好一只矫兔。。我在心奇里赞叹。
笑儿 & 园儿
这两将军还真是有本事的----也不知她们使了什么手段,才一盏茶工夫,那两个结伴游玩的敌国将军夫人便被她们捆着手脚,一人扛一个的,扔进了我车厢里。
我示意她们退出车外,拨掉夫人们口中的布团。
俩人立即咳咳咳地咳嗽起来,其中一个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惊恐万分:“你你你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
“哟……你不说我倒还没注意,你这一说,我还真得好好看看……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故意把脸凑近他们。
“嗯嗯,你这位小妞长得还真标致啊。怎么个标致法呢,我还得唱给你听才有意思……来,注意听歌词啊---你的眉呀眉,像双燕飞过长江水……你的眼啊眼,就像西湖水含烟……”边唱,边装势去撩他的头发。
他尖叫一声,张口咬上我的食指。我疼得大叫,把手指抽出来在空中乱甩。
漂流瓶听到喊声,持剑跨进车厢轻声试探:“大将军!”
我向她摆手:“没事没事。我不叫你们,不必进来。”
她意味深长地“哦”了声,一脸不放心地放下帘子退了出去。
那位咬我手指的男子,身子在碧荷衣裙内瑟瑟发抖。另一位身着银锻衣裙的男子也强不到哪儿去,原本就十分白皙的脸已经变成了煞白------又睁着一双清澈哀怨的大眼,一副随时要昏厥过去的表情。
不能紧着一个人吓唬,我把脸转向这白脸的美人:“现在轮到你了小美人儿。我看看你美在哪里哈……公平起见,我也给你唱两句……你的唇呀唇,像栖霞山上枫如醉……你的泪呀泪,天山冰雪一般晶莹……唉唉唉,我说你哭什么哭呀,我干啥了我??”
那位小美人眼眶蓄泪又不敢落下来:“你不要过来……我要喊人了……”
想起电影里的某段台词,我摆出一副任刀任剐的表情,对他们说:“你们喊吧喊吧……这荒郊野岭的,就算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不过要把狼给喊来了,那可就死无全尸了……与其喂了狼,倒还不如……嘿嘿……”
两个男子拼命地摆头。咬人的男子颤声对我说:“这位壮士,金银珠宝富贵荣华我们都能给你的……只求你们饶了我们……”
“这就对了嘛,早这么好好商量不就行了?”我借着台阶就下。“我们兄弟也只是混碗饭吃,只劫财,不劫色。我看你们虽衣着锦缎,但身上却又没个银钱,让我们兄弟如何能轻易放了你们?”
“壮士可以留下姓名住处,待我们姐妹回去,即把银钱差人送归府上……”银衣男子说。
“当我二百五吗?我留下住址,等着官兵去抓?”这个小美人,还真是鬼灵精怪,一肚子的坏主意,想害死我不是?
听我语气凶暴,荷衣美男问:“那……那壮士说,怎么办?”
我面对他们坐下,正色道:“我且问你们。你们叫什么名字?夫家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准备几时回?所有的都与我说清楚,否则————”我做了个要捏他们小脚的动作。他们顿时又齐齐尖叫起来,把四只小金莲一阵乱踢。
我心里一阵狂笑,脸上不得不憋住:“老老实实的,说罢。”
不消一会儿我已问清楚,这荷衣美人是昌郡二公级将军的夫人,叫笑儿;银锻美男则是三公级将军夫人,名唤园儿。原本今日她们要去郊游,之后去庙里进香吃斋,准备夜宿庙中,天明后回去,谁知还未至庙门,便被抓了来。
我跳出马车,问漂流瓶:“哪里能买到迷香?”
漂流瓶说:“这个不消去买。一般夜战时,人人身上都必备有几包。”说完,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
我哪里会用这个?我把它还给漂流瓶:“你去给车中两个夫人下药,让他们至少睡到明日晌午。”
莫怪我狠心。更别怪我不懂得怜香惜玉----谁让你们长得那么好看,却偏偏是敌军的妻室!!
九 夜袭
昌郡府后山。密林中,所有人马安全归队。
眼看夜幕就要降临,我得及时部署行动方案。
手指点着羊皮卷上郡府内迷宫似的各种寻欢作乐的场所,我喃喃自语:“最好是能打开府门而不惊动内卫……”
花儿在一旁轻声回禀:“这个容易。昌郡主没有夜间理政的习惯,所以不会有官将在府。我只需装作昌郡某个将军的声音,定能骗得门卫,大门岂不是不攻自破?”
“极好!”我赞许地冲他点头。“你们把身上带的**全部拿出来,交给伏波将军。大门一旦打开,我就带两位将军和两位轻功内卫进府。余者众人在此地看好马车,不许离开。我们救出一批人,你们就送走一批人。每辆马车尽量装十至十二人,到时由车骑将军率五辆马车先行离开,伏波将军率五辆马车在后。所有马车均从小路返回。明白?”
“那大将军你呢?谁护送你?”漂流瓶不放心地问。
“骡子留给我。独自一人跑路,反而方便。”说完,我从包中掏出一直备用着的防狼电棒--钱总算没白花,今夜可算把它派上用场了。
各就各位。预备---行动————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花儿把大门一骗开,我就一个箭步上去用电棒击晕了门卫。一行人从门缝中侧身溜了进去,又反手将门轻轻掩上。
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大院中巡逻的卫队很快就被这个跨时空的武器降维打压住。我命令大家换上了她们的行头,然后拿出地图,吩咐两个轻功高手飞上屋顶掀开屋瓦,找出被掳去的美人和官兵具体关押在何处。
我教会她们使用打火机:“一旦找到他们,你们就在屋顶点亮它三次,我们自会去救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来,先救将士,再救美人。千万小心,不能被人发现。我若有事召你们,也会点火三次,见到信号就速速下来见我。”
两个内卫无比惊奇地捏着打火机。花儿、浮云和漂流瓶也都看着这种新奇的小玩意儿发了呆,仿佛没听见我说话似的。我只好又重复一遍:“……都听到了吗?!”
“喏。”总算开始了。心脏隐隐抽痛起来。多多少少,我还是有些紧张的。
很快,在一间靠北的屋顶有微弱的光闪了三次。我挥挥手:“走!”带着余下三人摸到了那间向内反锁的石屋。花儿故技重演,冒充昌郡主骗开了牢门,被救下的将士们便聚在牢室内听我下令。
“众将士受苦了!受伤的将士若还能行走,就自己去后山的树林---已有马车在等着你们!没有受伤的请留两位下来抬重伤患者,余下的将士请随我一起解救姑娘!”
众将士齐向我拱手---果然是训练有素的部队,都考虑到了此时不宜出声应喏。
“那好,你们现在就去外面的墙角看屋顶信号。火光闪三次就进屋救人,花儿姑娘会协助你们开门。动作一定要干净利落。救姑娘们的时候警告他们,就说传我的令:撤离时,任何叽叽歪歪、胆敢发出尖叫或呻吟声的人,不论本郡或昌郡,不论身份,全部就地处死!”
不这么说不行。那些男人们实在太能哭闹,万一在撤退时惊动了昌郡的大部队,我们必被团团包围、葬身在这四堵高墙里。
可是……水儿和石儿胆小,万一他们叫了怎么办,难不成也要处死?我心头一紧,唤下两名内卫,压低声音:“去找一下昌郡的郡主在哪儿,找到后不必打信号,直接向我汇报。再去找水儿与石儿。也不必打信号,直接来报。”
随着一间一间屋子被打开,一群一群美男被护送出郡府大门,我心底不由暗暗得意起来。
不一会儿,有消息传来,水儿和石儿两人情况均安好,而昌郡郡主此时正在最西北角的一间屋子喝酒看歌舞。我心里一盘算,估摸已解救出了八九成人数,于是令这名轻功卫亲自去将水儿和石儿护送回马车,待二人安顿好,她就可随即驾马撤离昌郡。
而我自己却猫着腰,拉着漂流瓶和浮云到一拐角处说话。
“什么事?”漂流瓶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成功的喜悦让她声音也像之前的园儿笑儿一样发着颤。
“你帮我去给那昌郡郡主下**。这事你拿手。”我对她说。
“那我哪?”浮云此刻也兴奋得情绪高亢。
“你去马车上把那两个昏迷的夫人扛过来,在东边最大的那间郡主的寝室外藏好了等我。”说这番话时我心里是没底的。我不知道这浮云会不会又在这节骨眼儿上跟我论起什么军纪不军纪。
不过大出意外的是,她居然二话不说就乐颠颠地跑去扛人了。唉呀小样儿,现在明白手段并不重要,胜利才是硬道理的真理了吧。HOHO~
恨儿 & 念儿 & 诺儿 & 榄儿
西北角的歌房外,我和漂流瓶伸出手指头,在舌头上舔舔,“扑”地把窗纸戳开个小洞洞,向里偷窥。
里面坐着个穿金戴银的女人,边喝酒边随着曲子晃动脑袋,眼睛却不忘紧盯着一群跳舞的男子。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这女人一定就是昌郡的暴君了。说实话,她长得并不难看。不仅不难看,甚至很有几分影视明星“万人迷”陈好的范儿---可怎么就那么毒蝎心肠呢。
歌房一角,一个五官俊朗风姿翩翩的男子一边敲着编钟一边唱着颂歌,声音抑扬顿挫,余韵绕耳。女主尖声喝他:“榄儿,你声音太小!”于是他便大声唱了起来。
七八个在舞池中心的男子,随着歌声抛丝舞带,身姿曼妙。
我见他们上身只穿了短背心似的紧身红绸,下身却穿着飘逸的十几片拼接大摆红色纱裙--低低地系穿在腰上,身上左一道右一道缠着大红长帛,使每个人看起来都十分妖媚,便问漂流瓶:“这是在跳什么舞啊?左扭一下右扭一下的,还挺好看咧!”
漂流瓶看得起劲,只简单敷衍我:“在跳飞天舞呢。”又继续去看她的了。
忽然她紧捂了自己的嘴,怕自己叫出声来的样子。我忙问:“怎么了?”
“那跳舞的……可不就是我们郡去年被抢走的恨儿、念儿和诺儿吗!!!”她气愤地压低声音。“明明是我们郡的姑娘,被昌郡这个贼人抢了,我们还低声下气地去拿粮食钱财换,结果她却说这几个人早自杀了。想不到却是被她藏起来!”
“那就再抢走!”我说。
“好!”漂流瓶立即同意,随即又加上一句:“把其余的歌男也一并抢走!”
“同意!”我俩一拍即合。
说干就干,漂流瓶掏出一支空心碧芦贯上**,插进窗纸,用嘴含着向里面吹。可惜空间太大,仿佛没什么作用似的。
我看了看里面。这女人只安排了两个内卫在里面,其余都是一色的弱质男流。好办!
我找漂流瓶要了三小包**。嘱咐她继续向里面吹,自己从包里拿出了打麻雀的弹弓----嘿嘿,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簪黛百发百中的绝技!
只听“嗖嗖嗖”三声,那女主和两个侍卫的脸依次被不明飞行物击个正着,女暴君猛地站起身欲叫喊,身体却很快瘫软下去。三人陆续倒在地上。
剩余的男子惊呆了,正要四处逃窜,漂流瓶吹出的**在门口发挥了效用---他们纷纷如落花般飘向地面。
接下来就只剩打扫战场了。我踢开门,漂流瓶一手夹一个,说要多跑几趟,把他们统统搬回马车去。我吩咐她搬完后就就立即带五辆马车先行离开,她点头领命。而我则夹起昌郡郡主,把她一路夹去寝室———浮云已经和两个昏睡着的夫人在等我啦!
把那明星脸的女郡主剥去外衣扔到床上,又把白日俘获的笑儿夫人和园儿夫人也扔上床,我和浮云相视坏坏滴一笑,退出房间,关好房门。我对浮云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伏波将军已经撤退,现在你驾剩余的马车离开。我还有点事。你们不必管我。速走。”
所有人员都安全撤离后,我的重头戏开始了。
按地图先找到了园儿家,用弹弓把一封信包着小石子儿射进院子里。再找到笑儿家,把同样的事再干一回。
信上皆写着同样的话:若要寻夫人,请去郡君府!
干完这些,我心情愉快地跑去粮仓,把火种用弹弓一个一个射进去……
骑着小骡子,挥鞭离开昌郡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冲天而起的火光,它把夜晚的天际烧得绚丽而明亮。好了,这下看你们还有什么力气去出兵去打仗,让你们的兵将全饿死在全路上……让你们也试试内忧外患无粮无妞的下场……哦耶……
“你的眉呀眉…像双燕飞过长江水……你的眼呀眼……好像西湖水含烟…………你的唇呀唇…………哦嗬~驾!!!”
十 秋水
骡子慢悠悠地踏在黎明时分落英缤纷的小路上,不时被地面扬起的花粉呛得连连喷嚏——每打一次喷嚏,它就使劲地摇头,仿佛很不满意自己这么失礼似的。
我被它笨拙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走出战场,心情奇好,一路走一路唱,信骡由缰,快乐得神仙一样。
可不是吗?已是人间三月天,黄鹂鸣翠柳,碧玉满枝头。望不尽的红红绿绿,飞不完的蝶蝶鹣鹣,才叹完莺歌燕舞,又见前方路边赫然出现一棵巨如大伞、花朵压枝的杏树。
树下坐倚着一个消瘦的黑衣女子。碎花落了一肩,头发零乱,仿佛睡过去一般。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准备埋头走过。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却听到她微弱的呻吟。
虽然懂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人在江湖,总不能眼睁睁地放着她不管吧,好歹也得上去看一眼。
利用小眼聚光的先天优势,我一眼就瞅到她PP后面还压着一把宝剑。原本该傻愣一下就夺路而逃的,但不知是好奇心作怪还是天命使然,我还是不自觉地跳下骡子,握紧腰间的剑柄,弓着腰,小心靠过去。
杏花雨洒落下满地芳菲,踩上去悄无声息。
虽然地面柔软,脚步也小心翼翼,但那女子还是十分警敏地抬起头,与此同时,把身后的剑猛地抽出,横在胸前。
“秋水!怎么是你?”只一秒钟,我便认出了她。
她原本娇艳的脸颊现在几乎没了血色。漆黑的眼眸望着我,眸光流转,又黯淡下去。苍白的嘴唇颤动着、颤动着,终于叫出了我的名字:“簪黛君!”
凭直觉判断,她应该是身受重伤所以才会显得这么憔悴无力。
我侧蹲下去,将她的头摁靠在我肩上:“她们怎么把你给丢在这儿?万一昌兵追来了可怎么办?!”
“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要在这儿等你。”她在我怀里虚弱地说。
“嗯?为什么?”我有些意外。
我把手扣上她右手腕:脉搏微弱,时快时慢,很是紊乱。再一摸后腰上方,一切就明白了——那里衣物被利刃划开,血液把黑布浆染得湿滑而硬挺。
“你受伤了。”我简短地对她说。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这一剑……太深……我怕是活不了太久了……”说完,一颗泪珠就从她细腻的脸庞滚落下来。
“不会的。”我低下头,用太阳穴贴了贴她的额头——至少三十九度以上的高温。“你现在正在发热,身体一定很不舒服。不要别怕,我不会让你死。”
她仰起头看着我,眼眶仍是湿湿的:“簪黛君,你不用安慰我……有些人比我伤势轻,都没能熬得过去……我怎么能……幸免得了……”
“我说能,就一定能。”不容分说,我抱起她轻如薄叶的身体,面朝下放上骡背:“别说话,保持住体力。我先带你找个地方躲起来。这路边很不安全。天色变暗了,一会儿怕是有雨,你不能再受凉。”
在远离大路的一座山腰间,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容身的山洞。骡子拴好后,我把秋水安置在洞里,又在外砍了些带叶的树枝掩起大半个洞口,用打火机在靠近她腰和脚的地方,升起了两堆小小的篝火。
刚把火升好,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洞里潮湿,秋水趴在地上开始说起胡话。我知道,不能再耽搁了。
把包里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倒出来,在急救小药箱中找出小剪刀后,我无限怜悯地对她说:“一会儿会有些疼,你要忍住。”
她虽然被伤口和高烧折磨得迷迷糊糊,但还能听到我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我这个平时连打针都害怕得直哆嗦、看别人杀鸡都吓得蒙住双眼的人,在经历了这几天之后,竟然变得坑蒙拐骗打架放火无恶不作,现在居然又要学着护士,要在活人身上剪肉了。
牙齿咬得格格直响,我努力稳住自己的双手,先剪去她背部一层层的衣衫,揭了与血肉沾连的碎片,然后把剪刀向火上燎了燎,插进她的伤口。
秋水极力忍着,但还是由轻颤变成微微扭动。最后一剪刀下去的时候,她再也禁受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
“好了好了。”我安慰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拿药棉蘸着碘酒清洗创口,里里外外洒上云南白药粉,又抽出消毒纱布在她腰上缠绑。我的手指在她肌肤上轻轻划过,她一次又一次的微微抽搐。
我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竟然因为强忍巨痛而大量出汗的关系,退烧了。
总算可以松一口气。坐在她旁边,给她喂下四粒头孢拉定后,我问她:“干嘛傻傻的一个人在路边等我?不要命了吗。”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退烧后,她说话有了些力气,脸色也不像先前那么惨白了。“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嗯?”我困惑地靠在石壁上,神智迷瞪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因为……”她把头转了过去。“喜欢你……”
“额……”我脑子里嗡地一声响,整个人愣住。
“你一定不能接受吧。都是女人……”她轻轻说。“可我从湖边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上了……她们都说你是个花心的浪荡子……可我偏偏就是喜欢……喜欢你的邪气,喜欢你的放肆……喜欢你的无所忌惮……簪黛君,我喜欢你!”
她把头又转过来,看着我。泪光闪烁。
“我和昙花君从小一起长大,她在战场上是个英勇的战士,平时对我却很细心的呵护包容。我以为,此生只会爱她一人……没想到,竟会遇上你……”
“我知道,你喜欢男子,不会喜欢我的……可是,我克制不了自己啊……”
“被敌人捉去的时候,我好害怕……我不怕死,我只怕死了以后,你连记,都不会记得我!所以,就算是死,临死前,我也想看你一眼。”
“簪黛君,我不用你回答我什么。真的,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明天,如果我还能活着,我依然要回到昙花君身边去……我喜欢你,却也不能负她。她为我付出太多了呵……”
“簪黛君……你可以不喜欢我,也可以讨厌我……但是,如果我死了,请你不要忘了我……”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原来是消耗太多体力,昏睡过去了。
洞外的雨什么时候已经止住。阳光透出云层照在洞口的树枝上,影子斑斑驳驳。
我走出洞外,手指抓理骡子的棕毛,看着天上飘出的浮云。
我救人救了十车,有谁为我倚在那半途的杏花树下苦苦候等。
我翻山越岭。有谁,能在生命的火光熄灭之前,拼了命的,只为见我一眼。
骡子奇怪地看着我,把头抵上我的手心。
我笑了:“我没哭。乖乖的,我去给你割些青草啊……今晚这个洞就是我们的家啦……你要好好滴看家哦………”
心在这里
秋水一觉睡了六七个时辰,等她醒来时已是深夜。我给她换药,发现肿胀的肌肉与皮肤正在慢慢平复,于是放下心来。
秋水红了脸:“你……”
“咦?话都敢说了,脸还会红呀?”我打趣。“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要不是以为自己快死了,我才不会告诉你呢!”她撅起小嘴。
“傻瓜。”我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份情我记下了。记在这里,牢牢的。”
“簪黛君。”她秋波盈盈地望着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要紧。”我温柔地看着她。“无论你在谁的身边,都在我心里来过。”我拉起她的手。“我会记得,我们曾这样牵过手。如此,就足够。”
她再次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