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地道的庄稼人。他不抽烟,喜欢喝点小酒。无论日子过得怎样,只要他手头有几个钱,总要打点酒喝。母亲也说父亲活计苦,“得靠点酒长精神”。于是我们家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怎么着也得让父亲喝点酒。 父亲最早的“酒壶”是个粗瓷大碗,用它打酒不是为了多装,而是防泼。由于没盖子,父亲总是喝多少打多少。因此“酒壶”多半是空的。有一次,父亲刚从外面回家便摸“酒壶”。可里面没酒,一气之下竟把那宝贝摔了。弟妹们都吓哭了,母亲跑进厨房抹了半天眼泪。后来听说,父亲那天发脾气,是因为村干部不让他推小车。 想不到自那日起,父亲把酒戒了,足有两年多没喝酒。 我读高中那年,从不生病的父亲住了趟医院。出院时他向医生要了只空瓶子,说是留着打酒喝。真的,父亲病好后,农忙种地,农闲时推推小车。手头一活络,他又喝酒了。 前年秋天,我出差洛阳。在街头见一摆摊儿的专卖陶器。凑上去一眼瞅见一只紫红色的龙身酒壶,便毫不犹豫买下了。回家后特意用它打了一斤好酒给父亲送去。父亲见了很高兴,特别喜欢那只龙壶,逢人便说“俺老大买的”。弟妹们也很乖巧,争着为父亲打酒。打那以后,父亲的酒壶是常满不空······ 去年国庆节,我们家小团圆。临开饭,我摇了摇父亲的酒壶,不想竟是空的。正要叫弟弟去打酒,母亲走过来笑着说:“不用了,老头子现在‘升级’了,喜欢开瓶子。”正说着,小弟已不知从哪儿亮出两瓶酒。母亲把酒瓶分放到桌子两边,喜滋滋地说:“这白的,是你们爷儿几个的;这红的,是我们娘儿们的!” 席间,洋河大曲和糯米陈酒不时地晃动。一家人天南海北地诉说着各自知道的趣事。父母不搭话,只是安详地吃着、微笑着······ 我回头看了看被冷落在一边的那只紫红色酒壶,想说点什么又什么也没说,站起身,给父母亲斟满一杯酒,弟妹们齐声劝喝。老两口相视一笑,爽快地干了杯······ 2022/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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