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她们全没有了当姑娘时的羞涩,敢在街口掀开衣襟,亮出白晃晃的奶子,往娃娃口里塞;敢张开嘴巴放开嗓门无所顾忌地大笑;敢用粗俗的话语回敬同样粗俗的男人们。她们的身上永远写着繁忙和动弹的字眼,即使骨头发软,情绪烦躁时,也得照样走到田野里,捡豆苗, 摘红薯, 点玉米, 折高粱, 摘棉花, 把腰枝弯曲成优美的象形方字镶嵌在一面丰饶富庶的黄土高坡。婆娘们最有母亲的慈爱和儿媳的孝敬,她们宁可一年不吃一颗鸡蛋,从牙缝里挤巴出几个给儿子交学费的钱,宁可自家衣裤多补几个补丁,也让汉们 穿着体面地走在人们前面。
随着岁月的推移和推移的岁月在她们额上雕刻出纹路的延长,而儿子也有了小婆娘的时候,婆娘们更透彻地懂得了如何对待自己的婆婆和媳妇,自个儿如何做婆婆的媳妇和媳妇的婆婆,这双重身份把婆娘推到一个家庭历史的交叉点上,便少了些许张狂,多了几分庄重,和男人一起驾驭起这一叶家庭的小船,更稳妥地驶进那波涛汹涌的岁月大海里。婆娘们站立在这片新生活的沃土上,迎接四面八方雄性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