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不起的未来，我来告别 文 / 夏七夕

落小稀

    【一】
    那个情人节，当我看到对面街上搂着周子琳的顾晓航时，愣了愣，眼泪不听话的啪嗒啪嗒掉下来。
    周子琳手里的玫瑰花格外刺眼，而我手里的戒指烙得我掌心生疼。
   
    就在几分钟前，我还以为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
    因为我要和我喜欢的顾晓航一起过情人节了。情人节礼物是我很早前就准备好的，在郊外的一座寺庙门口，一个打银饰的铺子里打的两枚戒指，听说那里的银沾了寺庙的灵性，所以打出的情侣戒内只要刻上两个人的名字，两个人就会白头偕老，共度一生。
    如果这些放在以前我一定会说迷信，但是谁说恋爱中的人是傻子呢。
    就像现在的我，几分钟前，顾晓航打电话来，支支吾吾的说今天有事，但转眼我就看到了他搭在周子琳肩膀上的手，以及笑容坦荡的脸。
    我站在街的对面扬手把手里的戒指丢了出去。可是我还是舍不得砸他。
   
    然后我就听到“啊”一声，前面的一个穿着卫套头衫的男孩突然回头，他眼神明朗，皱着眉头摸脖子，最后把目标锁定在我身上。
    朝我直直的走了过来，他说，同学，你就是失恋也不要丢戒指啊，小心爱神不眷顾你。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看着顾晓航和周子琳的身影越走越远，消失在街角。然后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二】
    骆北辰说他当时被我吓坏了，虽然他见过女孩哭，但还没有像我这样哭的如此生猛，如此撕心裂肺的。
    说这话时，我们坐在肯德基的玻璃窗边，他说要请我喝饮料，我瞥他了一眼，懒得理会，看着街道边的情侣来情侣往，突生伤感，又没出息的想起顾晓航。
   
    每个女孩的少女时期，总会遇到这样的人，英俊帅气，学习好，家世好，是童话里白马王子的翻版。顾晓航就是如此。
    我遇到他时，正因为考试坏，在天台上没有形象的大哭。
    我把揉乱的试卷丢出去，然后正砸在了刚走上天台的顾晓航。
    可是被我砸到的他一点都不生气，而是低头捡起，铺开来看，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哭红眼睛的我，说，不要哭了，以后我帮你补习就行了。
    他说这话的那一刻我觉得一阵风出来，我的脸也跟眼睛一样红了，我愣愣的看着他。他却以为我是不相信他，又及时的补充道，以前子琳学习不好，也是我帮她补习的。
    然后我就噗嗤一下笑了，我想这个男生可真善良，其实我才不是因为考试哭，像我这样年年考单数分的人，早就麻木了，我只是怕回去又要挨骂，所以先看了一部悲伤的言情小说酝酿眼泪以证明自己的愧疚，再揉皱试卷表示自己纠结的心。
    然而我对着他用力的点了点头。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天是因为周子琳和他分手，他才到天台散心的。
   
    童话里有白马王子，就会有美丽的公主与之匹配。周子琳，就是那个美丽公主。实验高中无人不知，明眸皓齿长袖善舞，美好得让人嫉妒。听说与顾晓航家是世交，门当户对。她与顾晓航走在一起，就是实验高中最美丽的风景线。说他们以后会考一个大学，并且走上红地毯，白头偕老，不会有人不相信。但如果说以后他们会分开，那么就是最大的笑话。
    我并没有奢望顾晓航会把那天说帮我补习的话放在心上。但第二天放学收拾完书包走出班门口时，就看到了他。他双手斜插在口袋靠在栏杆上，眼神飘向某处，黄昏的光亮给他柔和的脸庞铺洒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我刚迈出门口，他就转过了脸，看到我，淡淡地说，走吧。
    天台成了我和顾晓航的秘密基地。每天放学他都会在天台上给我补习数学，偶尔我会买两支冰棒，自己吃一支，给顾晓航一支。那个夏天，能看到郊外的田野和洁白如洗的天空，微风轻轻的吹拂，把整个夏日的烦闷的炎热都遮盖了过去，只剩下惬意的凉爽。
    月考时，我的数学分数不但脱离了单数分，还意外地突破了及格线，终于摘下了“数学白痴”这个大帽子。我请顾晓航去校门口吃冰时，看得出来他也很开心，他说许北北，其实你并不笨，只不过思维不严密，总是跳跃而已，子琳以前也是这样。
    两个月后再次听到周子琳的名字，我有点惊讶，边挖着眼前的三色冰淇淋边试探的问道，怎么好久没见你们在一起了？
    顾晓航本是微笑的脸，忽然暗了下来。上扬的唇角，转眼就被悲伤覆盖。
    他低头戳着眼前的刨冰，然后用吸管用力的吸了一口说道，其实第一次在天台上遇到你的那天我们就分了手，那天我心情不好，才去天台上散心的。
    为什么分手？
    是我不够好。他的眼睛飘向窗外。
    我觉得我真的是后知后觉，像他们这样的情侣，分手肯定是轰动整个校园了，而我却一无所知。如今试探的问，却又像在刺别人的伤口。
    对不起。我慌忙道歉，低头继续吃冰淇淋。
    没什么，都过去了。
   
    【三】
    从肯德基走出来时，骆北辰戏谑道，好歹我也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听众。你不准备告诉我你的学校和班级号么？
    我瞪他了一眼，虽然他确实很帅，短短的清爽的头发，穿白色NIKE，笑起来有点坏坏，可是我很鄙视这种仗着自己的一点小姿色就油嘴滑舌的人。
    所以我没搭理他，转身就跑走了。
   
    情人节过后，我看着顾晓航和周子琳有说有笑的经过班门口，他们穿白色的衣服，带白色的情侣帽，一副佳偶天成的模样。
    我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掉落。
    其实，我早就应该预知到这个结局，不是么？
   
    那次和顾晓航吃完冰后，我开始注意周子琳，其实她是风云人物，所以稍稍注意，就知晓她的感情。她与新来的转校生走的很近，听说与顾晓航分手，就是因为转校生。
    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突地心生悲凉。顾晓航到最后一刻都护着她，只字不提她的背叛，却说是自己不够好，才不得她的爱。但她却那么潇洒的转身再爱一场。
   
    起初我不见得多喜欢她，我承认是嫉妒她拥有的美好。但后来我是真的不喜欢她，却跟嫉妒无关。
    那是某天放学，因为做值日，所以中断了补习，让顾晓航先回家。做完值日刚走出门口，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周子琳，她和转校生亲密的走在一起。看到我时，她愣了一下，然后附在转校生耳边说了什么，于是转校生就先走了。
    我愣在原地，她微笑的看着我，许北北是吧。
    看我没说话，她接着说道，听说晓航在给你补习数学。哎，不知道晓航是不是又把你当成我了。你知道我和晓航是怎么认识的吗？虽然两家一直关系不错，但是我和晓航因为从小念的学校不一样，所以很少交际，有天晓航去我家玩，看到我拿着低分的数学试卷站在那里哭。他说那一刻我像一个落难的天使，所以他很轻易就被捕获了。从那天起，他就帮我补习数学，后来，也是为了我才放弃A中考了实验的。
    那又怎样？我看着她微笑的脸。
    不要拿别人的错爱当恩宠。说完，周子琳就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昂首挺胸的与我擦肩而过。在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时，我慢慢地蹲下身，心底冰寒地冻，疼痛蔓延。
   
    【四】
    虽然这个城市不大，但我没想到几日会再次遇到骆北辰。在钻石KTV，和一群朋友K歌，我唱了几首后忽心生失落，便出来了，坐在休息区上网。
    忽听背后有男声说道，好巧啊，许北北。回过头，就看到骆北辰笑得张扬的脸。
    愣了一下，淡淡地回应到，恩，真是巧。
    正在这时，听到不远处他的朋友喊道，喂，北辰，快点来啊。
    他冲他朋友挥挥手说，你们先进去吧。我歪头看到其中有人手里提着生日蛋糕，说道，快进去吧，别让寿星等。
    他咧嘴笑道，我就是寿星。怎样？要不要送我个礼物？
    我翻白眼，我跟你又不熟。
    许北北，你真是直接啊。好歹你应该客套下安慰安慰我这个寿星嘛。
    你赶紧过去让你女朋友安慰吧。我抬眼望了望不远处依旧站在那里的一个女孩，她定定的望着这里。
    他回头看了看，然后趁我不防备抢过鼠标，点了我的Q查找，然后输上了一串号码，加为好友。
    有你这么无赖的吗。我哭笑不得。
    他大大咧咧的笑了笑，说，这个就算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好了，不过分吧，我先走了，回头见。
   
    我并没有告诉顾晓航周子琳对我说的话，只是像往日一样与他说笑打闹，我的数学成绩开始突飞猛进。我借着补习的名头加了顾晓航的Q号。
    每天晚上顾晓航都会上Q，而我也陪着他挂在上面。每次都打开Q音乐，只放一首歌，南拳妈妈的《靠近一点点》。我知道在Q签名那里，会显示我正在收听的音乐。
    果然，在一周过后，顾晓航嘲笑我道，许北北，你真没创意，怎么天天听一首歌。
    我立刻回道，因为，这首歌太符合我对你的心境了啊。
    这句话，看似玩笑，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用尽了全身力气。我等他的问话等得太久了，而这句回答也被我在心里演示了千百遍，所以才得以如此熟练。
    如我所料，Q的另一边一直保持静默，过了半天才回话过来，北北，你开玩笑的吧。
    那一瞬间，心沉了又沉，我慢慢的把里面的几句歌词打在对话框，就算让我知道我永远只是单恋，我也会藏着感谢，笑着和你说再见。顾晓航，没关系的，谢谢你，晚安。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都以为我会难过死，却慢慢的睡着了。第二天上学时刚走出门口，就站在小区外的顾晓航。只有他能把白衬衫穿的那样板正。
    他的眼睛下有淡淡的疲倦，却依旧云淡风轻的冲我微笑，他说，北北，昨天晚上我听了很长时间那首歌，我想我应该像歌里说的别在紧紧关只有自己的世界。我想，我们可以开始试试。
    是那样温暖略带清凉的晨光下，我的眼泪突然就簌簌往下掉，顾晓航立刻就慌了，他说北北你别哭啊，如果你现在不喜欢我了就跟我说啊。
    我又微笑，傻子顾晓航。
   
    【五】
    是放学时，我走出校门口，就见有不断有女生窃窃私语的指着不远处，我抬起头张望，就看到骆北辰，穿着白色羽绒服的骆北辰。长胳膊长腿，跨在一辆拉风的机车上。他看到我时，打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喊道，喂，那个叫许北北的傻妞，这边，这边。
    我怒目的看向他，这个家伙！快步走过去，鄙视他道，你在我学校门口搔首弄姿做什么。
    他笑起来露出干净的牙齿，说，还不是看某人失恋了，怕她心情郁闷，来带她出去兜风。
    我们又不认识，你安的什么心我怎么知道。
    他上下扫我了一眼，看得我心里发毛时，才大笑道，放心吧，你很安全。上车吧，傻子。
    本来是很有骨气的想转身就走，但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眼角扫到刚从学校里出来的顾晓航和周子琳，我立刻坐上机车后座，别扭的扶住骆北辰的腰。他哈哈笑道说，坐好了，走了。
    机车启动的那一瞬间，我看到顾晓航望向这边，他，是不是看到我和骆北辰一副暧昧的模样呢，看到这些，他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有一点点的难过？
    我以前觉得兜风挺无聊的，但是，当骆北辰载着我在野外的公路上急驰的时候，有劲风从耳边凛冽的吹过，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似的。骆北辰的衣服也被风吹的稍稍的鼓起来，像一只背着盖子的乌龟。于是我大声放肆的笑了起来。骆北辰不明所以，但是他大声的喊道，许北北，如果还有哀伤，就让风吹散它。
    骆北辰的声音干净清澈，树木随着他的声音在我耳边欢快抖动。
    是那天晚上，骆北辰在Q上问我，许北北，你可愿意开始一段新的恋爱。
    基于下午的接触，我已经发现骆北辰是个特厚脸皮的人，所以恬不知耻外加自恋的回他，做梦吧你。暗想屏幕另一边骆北辰摩拳擦掌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表情哈哈大笑。
    可是笑着笑着，我就平静了下来，我突然想起我也曾这样在Q上与顾晓航表白，顿时心底一阵感伤，没有和骆北辰打招呼，就下了线。
   
    那次在Q上的表白让顾晓航接受了我。我们一起吃饭，上学放学。在周末时他会骑着单车载我到郊外玩，或去新开的饭店吃东西，或去游乐场坐过山车。我们像所有情侣那样亲密无间，仿佛这样，就可以自欺欺人的以为，那就是爱情。
    可是即便是假装，承诺着自欺欺人的未来，却依旧好景不长。
    人往往是这样，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周子琳回头时，我并无多大意外。很多东西或人，即便是自己丢弃的，但成了别人的，也会心有不甘。更何况是周子琳这样骄傲的女孩呢。
    只是，我明白顾晓航眼里犹豫，他害怕他再次受伤，或许还有一点点，是害怕我难过吧。
    只是，我不问，他也不说。但我们的接触却日渐减少，而他和周子琳，却会偶尔在校园散步。校园里关于他们复合的消息如火如荼。可我却假装看不见听不见，我想，顾晓航陪我过完第一个情人节，我就会放他走，让他重新回到周子琳身边。所以，我才会那么拼命的找礼物，以为这样，算一个纪念。
    可是到最后才发现，这些只是我自以为是的留念。人都走了，怎还会在乎物件。
   
    【六】
    我未想过骆北辰也是一个如同我倔强的人。
    第二天放学，依旧看到他在校门口，不过手插在口袋里，背一个单肩包。周围站着几个本校的男生，他们和骆北辰差不多的身高，都有英俊的面容，所以站在那里格外耀眼。我刚走出校门，骆北辰就指着我大声的冲他们说，喏，我老婆出来了。不和你们聊了。
    说完径直的朝我走了过来，一瞬间，经过学校门口的人眼光都落在了我身上。骆北辰笑嘻嘻的走过来说，老婆，走吧。
    我瞪他一眼，要死，谁是你老婆，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
    他哦了一声，又抬起头说，没关系，你以后会成为我老婆的，我就先叫着。
    ……我真怀疑这家伙是火星来的。
    骆北辰经常很无赖的拉我去吃东西，然后手搭在我肩膀上，逢人便介绍道，我未来的女朋友。没事的时候，他也会坐在我身边，靠在凳子上闭着眼睛说以后，他说北北，我们以后买一条狗，要取名家它猫猫，把它给催眠掉，看他到底能不能捉老鼠。他说，北北，我们以后的房子一定要放一条彩色条纹的沙发，那个颜色好明亮。他还说，北北，我们以后……
    有冬日的阳光会轻轻的落在他身上，落在他挺挺的鼻梁上，眼睫毛投射的影子覆盖在眼睛上。我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定定的看着他，认真的说，骆北辰，承诺再美，也是因为太年轻。我们，不会有以后。
    他突然睁开了眼，望着我，那一瞬间，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是我读不懂的，或者是叫忧伤。明亮如他，怎么会有忧伤。
    可是我忘了，即使在明亮的男子，都会有暗藏的忧伤。就像当初的顾晓航一样。
   
    在情人节后，顾晓航曾来找过我，他的眼神带着微微的忧伤，他说，北北对不起，对不起。
    是那天，他告诉我，圣诞节那天他本来要去和我一起过，但出门时却遇到周子琳。周子琳哭着对顾晓航说，晓航，对不起，我发现这么久以来，我都忘不掉你。
    她是何其聪明的女子，她没说一句软话，比方说，我喜欢你，你回到我身边吧，或者是我离不开你。她只是说，对不起，我忘不掉你。
    顾晓航，便，回到了她身边。决绝，而不顾在等待的我。
    是那一刻，我明白，与顾晓航在一起的日子，原来从来都是自以为是，自欺欺人。原来我们虽然一直在一起，但影子却始终殊途。
   
    【七】
    我以为，我和顾晓航已经毫无瓜葛。到最后，我才发现只是我以为。
    放学时当我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把走在前面的顾晓航拖走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时看到转校生站在不远处微笑。
    那一刻，我不顾任何的跟上了那群人，手里却发短信给骆北辰说，今天我有事，不用找我。
    在学校不远处废弃的仓库里，一群人围着顾晓航。为首的是转校生。他嘲讽的看着顾晓航说，敢跟我抢子琳，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周子琳在旁边哀求道，你放过晓航吧，是我去找他的。转校生呵呵的怪笑了两声，转身捏着周子琳的下巴说，那你只是耍我了？
    周子琳哽咽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转校生的脸色忽然狰狞起来，只是发现自己不能忍受他和别的女孩在一起吗？哈哈，周子琳，你也太小看我了。他笑了几声后，对身边的兄弟说，给我狠狠的打。
    这时，我不得不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大声的叫道，顾晓航是我男朋友，不是周子琳的男朋友。
    所有人都回头看我，转校生笑道，小妹妹，你真是可爱啊，被抛弃了还妄想为他遮风挡雨。
    说完朝周围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的拳头就狠狠的落了下去，我尖叫着扑过去，想从他们拳脚下拉出顾晓航，可是手臂却被人拉住，我回过头，就看到骆北辰的脸。
    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我语无伦次的说，北辰，求你，求你，快救救顾晓航。
    是的，我真是自私，我知道北辰是周围几个高中的打架高手，可即使这样，他怎可能以少抵多。可我却自私的想，因为他说他喜欢我，所以他一定会救顾晓航。
    不出所料，骆北辰只是淡淡的望了我一眼，那一眼，很淡很淡，之后他说“蠢女人”。然后便冲进了人群里。
   
    那天顾晓航只是受了皮外伤，而北辰，虽然打跑了那群社会青年，但右腿却骨折了。他被送医院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一句话都不说。
    那时的我，并不明白北辰的眼神，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懂得，那个眼神，叫留恋。
   
    是医生告诉我，他说，北辰的腿以后，可能会留下后遗症。我问什么是后遗症。医生说可能走路会不太方便。我突然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我说怎么可能，不过是一次小小的骨折啊。
    医生冷淡的说，他之前已经发生过骨折，还没养好，就又再次骨折。说完摇头叹气，现在的年轻人啊，争强好斗，连身体都不要了。
    那天，我绝望的靠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眼泪大颗大颗落下，砸在脚下的水泥地上。
    顾晓航和周子琳并排站在我面前，顾晓航说，北北，对不起。
    我淡淡的说，你们走吧。顾晓航和周子琳脸上都露出犹豫的表情，看着他们一样的表情，我突然为自己觉得可笑，从开始到现在，他们都是那副佳偶天成的模样，我这个局外人，又凑什么热闹呢。
    我冲他们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回了病房。关上了门。我知道，从此之后，我们将是不同轨道的人，无法交替，也无法靠近，也无法延续。
   
    【八】
    骆北辰的父母赶来时，我正坐在床边削苹果。他只是笑着告诉他父母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看着他扯着青紫的嘴角假装微笑，我转过身，眼泪掉在削苹果的刀上。
    骆北辰的父亲站在床边很严肃的说，你什么时候能让我们省省心。
    骆北辰的母亲心疼的坐在床边，说，北辰，你还是去你爷爷那里吧……
    骆北辰打断他母亲的话说，我们回家再说。说完指着床边的我说，爸妈，她是许北北，哈哈，我一直喜欢的女孩，可惜人家不喜欢我。说完还故作轻松的耸肩。我尴尬的放下苹果对他爸妈行礼。
   
    我不曾想到，这会是我最后一次与骆北辰离的如此近。
    那天骆北辰让我先回家，说是父母照看着。可当我晚上去医院时，却发现空空的床位。我拉着护士问起，护士却冰冷着声音说，他被父母送到国外治疗了，因为怕留下后遗症。
    护士想了想，从口袋拿出一封信递给我。
    我打开，就看到骆北辰龙飞凤舞的笔迹。在开头处他画了个笑脸，说，许北北，不要自作多情的以为我是因为治疗才去国外的，那几个小混混根本就不经打。只是爷爷早就想念我了，而爸妈生意又忙，没功夫看管我，就把我交给爷爷了。我知道爷爷的动作肯定会很快，也知道肯定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我哭哦，以后我还会再回来的。我希望，那时，你心里空无一人，好让我搬进去。好了，就说到这里吧，再见了。
   
    看完信，我疯狂的奔跑出医院。我不知道我要去与骆北辰说什我也有么，可是，可是，我只是想见他一面。
    我不停的催着出租车司机，让他快点，再快点。我害怕我再也见不到骆北辰。
    我从来没觉得上天如此眷顾我。在我奔下车时，机场的门口，我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骆北辰。
    他看到我时朝我张开拥抱揶揄道，北北，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他对身后的推着他的中年叔叔交代说，王叔，你先在检票那里等我。
    我一步一步走近他，问，真的要走了吗？
    骆北辰冲我微笑的点了点头说，北北，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啊。这个，就留给我做个纪念吧。
    说完他摊开手心，我看到他手里，是我们初次遇到时，那枚刻有我名字的戒指。
   
    在骆北辰进安检时，他突然回过头看着我欲言又止，我冲过去，俯下身，他在我耳边低低地说，北北，如果，如果，那时你知道我的腿会骨折，你还会让我去救顾晓航吗？
    我愣了一下，他被推进安检。我张了张口，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回过头，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冲我微笑的摆了摆手说，北北，再见，再见。
   
    【九】
    在我们年少的时候，一个人想走进我们的心，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而当我们长大受过伤害之后，再有人想走进我们的心，就要付出血流成河的代价。
    那时的顾晓航，仅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便在我心里驻扎了那么久。而后来骆北辰用尽所有力气，都未曾在离开前得到我一句承诺。
    在很久很久之后的一个晚上，我在听一首歌时，突然想起了骆北辰，想起他骑着机车带我在风里呼啸急驰，想起他霸道的叫我老婆，说我们以后要如何如何，想起他给我的从来都是快乐，没有任何忧伤，想起和他一起吃过的饭兜过的风，想去和他一起逛过的街转过的弯。然后，不可抑制的，哭了起来。
    那首歌里唱道，你给我不起的未来，我来告别。北辰，是不是你早知道我不能许你一个未来？所以才会走的如此决绝？